新鲜的月色,新鲜的自己。
夫人服色鲜明,容光焕发,莫不是发现了她自己的新鲜?新鲜的人,穿上明艳的衣裙,又有什么可疑的呢?
新鲜的自己,穿上夺人眼目的红裙,有何不可呢?
忽然间,金荷悲从中来,转过身去。
这是种不同寻常的乐极生悲,本质是否极泰来。
韦冲哪里明白女人的幽微心思,愣住了,失去情商了,“大姐姐,你哭了么?”
金荷本来没哭,且没有一丝要哭的情绪预备,只是悲喜交集而已,与泪何干呢?
可听见这句惶急的热切的关怀,鼻子一酸,眼眸一热,视线不打招呼地模糊起来。
韦冲想起了白天的事,叹道:“大姐姐也很孤独吧,今天大家都站在校场上,说说笑笑,只有大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走廊的柱子旁。”
金荷的泪不受抑制地涌了出来。
韦冲绕到她面前,金荷急忙仰着脸,“今夜月亮很好看。”
韦冲似乎看到,她仰头时脸上抛下了什么透着荧光的东西,又问道:“大姐姐,你真哭了么?”
流了两滴泪,没有哭,金荷为他的不解风情而震惊。
小郎君身体里是不是住了个人,不然为什么,一会儿能说到人的心坎里,一会儿又像不解风情的痴人。
夫人是如何与之相处的呢?
夫人会如何回答?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没那么了解夫人,也没那么了解自己。
“大姐姐没有哭,大姐姐想到了一件事。”金荷懊恼转折之生硬,更惊讶自己非但承认了“大姐姐”这个称呼,且以之自居。
“什么事?我可以知道么?”
“……”金荷开始有点佩服那个无耻的女人了,她俯身捧着韦冲的脸,“这首诗有名字么?”
“叫清平调。”韦冲内心清明,怎么不像夫人问一问谁写的?你们母女都喜欢捧脸?
“清平调啊。”金荷喃喃道,“我以后就号清平主人吧,小郎君觉得好么?”
“你也不平——”韦冲陡然刹嘴,晚了,关键词出口了,心里的无耻,在惬意的气氛下,无有防备地吐出来了。
“不平?”金荷疑惑着,一时不解,可小郎君的脸陡然发烫,通红了,又怎么能不明白呢?
她犯难了,该怎么做呢?夫人会怎么做呢?假装没听到,装模作样,岔开话去?还是无耻些呢?夫人定然会无耻些。
“你怎么相信不平呢?”单纯的小郎君能听得懂“相信”么?
相信?和之前的“相信”是一个意思么?韦冲陷入了纠结中。
“清平主人很好啊。”韦冲说完便后悔了,用小不忍则乱大谋自我安慰。
金荷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不能脸对脸了,会灼伤小郎君的,她起身牵着韦冲的手,走在月光下,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
“这首诗,我不会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