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人了!
高葳蕤听出了崔夫人话里的意思,这炫目的美少年不是舅母的儿子,不由十分自责,浑身不自在,又不好解释什么,啼眉蹙得泫然欲泣。
“见过小娘子。”韦冲本想自我介绍一番,发现自己“无名无分”,地位实在尴尬,难道说我是长公主的“韦郎”?
善良的夫人怎么会让人难堪呢,领着高葳蕤一道散步,问住的习惯么,饭菜是否合胃口,院内还缺什么物事等琐事。
韦冲从两人的一问一答之中,大致弄清楚了原委。
当年孝武帝西奔,魏朝分裂,一东一西,西边的宇文氏霸府,与东边的高氏霸府各自拥立皇帝,指斥对方是伪朝,互相攻伐。
因变生仓促,宇文氏霸府不少显贵的家人没能撤离,被高氏霸府作为人质羁留。其中就包括独孤如愿的母亲与幼妹。
后来,两边的霸府权臣各自受禅开国,西魏变成了周,东魏变成了齐。南方还有个陈。
周又变成了隋,前几个月,大隋出兵,东伐洛阳,伊阙一战,独孤玉璜的夫君李直大破齐军,一战擒三王,换回了许多人质。
前几日金荷不在,便是去黄河边的蒲坂渡口接人了。
高葳蕤生在东国,长在东国,此番西来,无异于背井离乡。
韦冲心头一闪,问道:“你认识兰陵王么?”
边上身份模糊,被舅母唤作小郎君的美少年终于说话了,高葳蕤有些受惊,白里透红的颊上晕红更盛了些,“兰陵王是我叔父。”
原来,她是齐国宗室女,母亲嫁给了,不,应该说,被齐国王爷收作了妾室。
虽是妾室,却十分得宠,生了二儿一女,甚至可以说是独宠专房,在肆行淫乱乃至罔顾人伦的齐国王室是个奇异的存在,若非上面摆了个王妃,就和韦冲所知的模范夫妻没什么区别了。高葳蕤自不会自曝家丑,伪齐王室的不堪,是世所共知的。
这样一来,西归独孤家,很难说是人质脱离苦海。
更像是失踪的儿女被富商大贾收养,本可继承万贯家财,谁知十八年后,生身父母找上门来。
也不能这么说,生身父母不同样家资巨万么?
总之,一言难尽。
在东在西,都是主人,韦冲没有资格同情她。
夫人扯了手中海棠花枝的一片叶子,收入袖中,轻轻摩挲着,“等歇息几天,可以和娘亲去拜见你叔父,葳蕤你不知道吧,昨日上巳,小郎君和你叔父在曲江拼酒,一个叫高兄,一个叫韦弟,谈笑风生,大醉而归呢。”
高葳蕤啼眉舒展开来,少了点人生地不熟的拘谨,似乎因叔父这层关系,和韦冲没那么生分了,黯淡的眸子里透出莹莹光彩,对美少年露出了崇敬仰慕的神色。
“小郎君能与叔父谈笑风生,真是厉害,我在东边,从来没听说过谁能与叔父结交。”
崔夫人狭长的美眸不由眯了起来,小郎君天资秀拔,倘若与兰陵王一样,身在宗室,一朝乘风而起,未必不能与之平分秋色。
她想象着小郎君纵马驰骋疆场的英姿,发现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男儿一定要建功立业么,或许在她身边的小郎君,才是最好的小郎君。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小郎君呢?”高葳蕤问了个棘手的问题。
韦冲犯了难,回想起刚才雪椿让喊“姐姐”的画面,还是各论各的吧。
这时,侍女上前禀报,长公主请小郎君去校场。
从不热衷弓马之事的崔夫人说道:“一起去吧,葳蕤你正好拜见长公主。”
到时便会知道,该如何称呼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