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旁观者,韦冲终于可以不受干扰地观察身前的两个女人了。
崔夫人成熟温雅,落落大方,不仅跟三四十岁的妇人聊得来,跟五十乃至六十岁的妇人也有话说,并无晚了一辈的隔阂,像同一年龄段的妯娌。
独孤玉璜端庄得体,又不失活泼,能跟三四十岁的妇人聊得很开心,也能三言两语引得五六十岁妇人的展颜欢笑,其乐融融。
可韦冲发现,不管是同年龄段的妇人,还是长辈,对她都有种有意无意的疏离,隔了一层。
或许是她的美太过浓艳,天然让人退避。
或许因崔夫人是个寡妇,天然惹人同情,不由得亲切。
韦冲没法得悉妇人们的想法,至少在自己身上,能验证崔夫人的亲切,不止源于她的容貌和性格。
他同样没法否认,崔夫人确实美得有亲和力,一言一行表露的态度确实让人心安。
这么想着,韦冲忽然发现,崔夫人和独孤玉璜两人,一直没有主动跟对方说过话。
这个发现很难说没有偏差,可依然不受控制地盘旋在脑海里,再看众人的欢声笑语,似乎都机械了起来。
风大了,柳絮脱离了柳枝,飘荡着,落在崔夫人和独孤玉璜脑后,黑亮头发沾上白白的柳絮,有了几分落雪的意味。
大风吹动裙幄,光鲜衣裙斜斜飘起,柱国长公主来了,身后跟了一群男人,有的宽袍广袖,头戴高冠,有的作武人装束,打扮利落。
他们或文质彬彬,或神华内敛,或锋芒毕露,或英武不凡……,气质各各不同,但都仰着头颅。
昂头挺胸或许是这些高门贵胄的常态,此时此刻,显然是仰视着柱国长公主,如众星拱月。
偶有几个与长公主身高差不多,甚至更高的猛汉,眼神里同样蓄满了仰慕,与其他人别无二致。
韦冲不由生出了“寇可往,我亦可往”的豪情,你们仰视,我也仰视,又有多大区别。
诸夫人齐齐起身行礼,退到一边,口称拜见柱国长公主。
长公主一挥袖子,“上巳游春,不拘礼节,诸位各自安坐。”
早有侍女上前,将几块锦茵并到一起。
众人见长公主坐了,才齐齐坐了下去,男子在一边,女子在另一边,如大朝时文武大臣分列两班。
唯有韦冲,坐在崔夫人身后,浓绿万枝红一点,自然格外显眼,对面许多高门贵胄早早盯上了他,目光或是锐利如刀,或是暗藏锋芒,或是睥睨不屑。
这等规模的杀机,已经不是芒刺在背可以形容的了。
整个长安,家族权势最大的一批年轻俊彦,视之为敌,相比整个大隋与他为敌,又差多少?
或许,刚才答应独孤玉璜,做金屋里藏的“娇”,是最好的结局。
全场噤声中,春风过耳,柳枝拂水,寂寂有声。
“韦郎,来,坐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