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丫头——我怎觉着与往日不太一样?”
李妈妈虽是低头垂眸,闻言眼珠子却极快地一转,回道:
“回夫人话,老奴那日亦有同感,可想着许是这人觉着左右都要离府,横个一回,旁人也不好与之计较。”
“横?且不论其平素性情举止,便是当日她对你所讲的那些话,便绝非泼皮无赖,那般有理有据,分明有十足底气才能说得。何况你是见过那粗野乡妇的,理应知道哪种才是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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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并非无端说的这话。
她出身江南富贵,自小的吃穿用度,即便相比京城贵胄也不遑多让,当初嫁入上官家,一直是自家奶娘随侍在旁,后来奶娘病故,府上才给换的这位李姓妈妈。
初相处时,这妈妈举手投足间总难掩乡民小家之气,偶尔显出的得势小人嘴脸,更是让她不满。
普通人家尚且有那几样计较,何况是他们这种门第,日子久了,赵氏年岁增加,昔日只需安心享福的富贵小姐,如今也有了需要操持的事务,处置的事情多了,倒也让她更多地理解了这位妈妈。
想当初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奶娘,若非费心逢迎精明打算,如何能挣到今日位份,再看这人办事还算仔细周到,也分得清主次厉害,尚属好用,如此也便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翻天罪,一概随她去了。
但日常的敲打,总是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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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的话,听在李妈妈耳中,却如利刃入肉,一时让她觉得其痛直达四肢百骸。
李氏确是出身乡土,年轻时是一方美人,也曾肖想麻雀变凤凰,奈何出身寒微,早早便被安排嫁为人妇,后得机缘,进了这富贵人家当了小少爷的奶娘,至此也算圆了一半的富贵梦。
别看如今呼喝左右风光无限,连幼年的少爷小姐们都要受她教管,从老爷的奶娘到今日的李妈妈,苦熬的无数日夜,其中滋味,难为人说。
这么些年,期间多少慕名找来的故里乡民,或为生计或为名利,好人歹人她也是悉数当了个遍。
而今韶华不在,故土远离,早已和前尘断了个干净的她,已然记不起自家当年那两间小土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