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多云,有风。
上次传闻的台风没来,这次可能真的有台风要来。
赵家四口早早起来,回乡下祭祖。
乡下只有赵小康爷爷一人居住,三个儿子都说要接他去一起生活,他却不愿意。乡下那么大房子不住,跟着儿孙挤那小公房?
赵家没地,只有村里的老房子,因为他们家没农村户口。
赵小康祖母去世多年。
赵老爷子退休十来年了,身体依然健硕,伺弄一点门口自留地的蔬菜,养两只鸡,闲了就喝喝酒打打牌,舒坦得很。
祭祖嘛,所有人都回来,忙那点菜,用不了几个人,闲着的人才是大多数。
赵小康就闲着。
他蹲在东边灶批间门口的丝瓜架下面,看着正屋三间瓦房,唉,十来年后,这儿将会被拆掉。
有什么在碰他胳膊,赵小康侧头,赵老爷子拿着烟盒,示意他来一根!
赵小康懵逼,爷爷怎么知道我抽烟?!
鬼祟地看看四周,爹妈不在,姐姐不在,又瞅瞅爷爷手里的烟,抿嘴道:“爷爷,我不抽烟……”
老爷子坐在矮凳上,看孙子不接烟,还不承认抽烟,给自己叼上一根,点上:“不抽烟你屁股兜里打火机干嘛的?”
赵小康早上出来的时候把烟藏在腰包里了,打火机却没想着收起来,顺手放到裤兜里了,蹲在这,凸出来,被老爷子看见了。
“要不说您是老公安呢!眼睛真毒!”赵小康给老爷子比划个大拇指,“他们都不知道!我姐也不让我抽,没瘾,索性不抽……”
“嘁,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老爷子故意嘬一口,“烟确实不是好东西。但你魂不守舍的,和烟没关系吧?”
诶!
老爷子怎么知道我满脑袋心思?没那么明显吧?
赵小康决定装傻:“哪有,天热,晚上没睡好。”
老爷子看看风凉惶惶的天,跑云呢,也不热啊。“想女朋友了?”
“没女朋友呢。”
“上次你回来,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你爸不是说考上了吗?怎么还这德性?”
赵小康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乡下,和老人比和爹妈亲,后来上学,有什么心事,也总喜欢留着和老人说,和爹妈的交流少。
见孙子不想说,老爷子也不管,踢个矮凳给赵小康,自己起身去堂屋看祭祖准备工作。
菜供上,香烛点上,纸烧上,头磕上,祭祖就完成了。
堂屋里摆下两桌,一大家子吃饭。
赵小康被大伯拉着坐他旁边,给倒上酒,陪老爷子喝一口。
赵家三兄弟,赵小康老爹排行老二,大伯在柴油机厂跑供销,三叔是小学老师。
托计划生育的‘福’,赵家只有赵小康老爹生了两个,赵小康算是压着线生的,赵家第三代唯一一个男丁。
他也是第三代里成绩最差,混的最差的一个。
赵家倒没有重男轻女一说,也正因此,赵小康常常被姐姐妹妹笑话,长辈们从来不管,还跟着一起打趣。
回忆前世,也是这次祭祖,赵小康因为录取学校和专业不咋地,挺自卑,不吭声扒完饭就溜了,回家被老赵一顿熊。
这会儿赵小康倒是没怂,让喝酒就喝酒,让说话就说话,虽然心里还有结,但和家里人没关系不是?
“小康,建筑工程系,是不是学出来画图做设计的?”家里没有谁接触这行,被录取完全是赵小康自己瞎填碰运气的,难免会有人问。
“不,施工方向的,不过以后专业搞结构的话,可以考结构工程师画结构图。”
“那不就是施工队搞施工的?和你二姨奶奶家泉哥一样的?泉哥好像高中毕业的吧?”
“他那是包工头,搞劳务的,抽人头钱知道不?”
“你这个是搞技术的?”
“对,管放线,管下料,指导施工,负责验收工人活儿的。”
问一句,心里气闷增加一层,赵小康实在是不想聊专业,特么打灰的,聊那些干啥?
大人们喝白酒,用的小盅,赵小康头一回被当大人对待,也头一回喝白酒。
问一句,答一句,赵小康气闷自己喝一盅,不知不觉,十几盅下肚,不到半斤。
一桌子人开始没觉得,等三叔给老爷子倒酒,发现瓶子里酒已经不多了,才发现,赵小康喝了那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