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羊毛到布料,这中间需要牵扯的环节太多啦!得有人把羊毛送到乡村里去,由妇女们在自己的农舍里梳理好羊毛并纺织成线;
接着由织工把买来的纱线织成布;之后,织好的布被送到捶洗工家里,捶洗工要做的工作是清洁好布料;
继而由修剪工把布整理成形;接下来又是染色工为布料染色。如此多的工序,就没有人能有机会卖出一批成品的布。”
费鲁乔冲兰贝托眨了眨眼睛,兰贝托则迫不及待地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你知道英格兰人是怎么做的吗?他们原本收购羊毛卖给织工,现在情况却变了。
“他们不再直接出售羊毛,而是把羊毛交付给远在村子里的妇女儿童,让她们做羊毛清梳以及纺线的工作;
“然后他们的仆人把线取回来交给织工织成布;他们又雇佣捶洗工清洗布料;清洗完,仆人们再把布料取走交给修剪工、染色工。
“等一系列工作都完成了,这些毛纺商人才把成品收回来,最后以大价钱直接卖给布商。”费鲁乔得意地说,“怎么样,高明吧?”
“还真是好主意!”兰贝托发自内心羡慕这些英格兰人。
“不少英格兰毛纺商人就是靠这发家致富的,他们从走街串巷的商贩摇身一变,成为市镇或者港口的头面人物。
“他们的塑像高高地耸立在广场和教堂中心,被无数人称颂,而纺织业也成为了真正高贵的制造业。”费鲁乔也满脸羡慕之情。
“既然英格兰人能做,我们也能做,对不对?”兰贝托眼睛里射出兴奋的光芒,他觉得这个人头脑很灵活,也许能成为生意上的伙伴。
“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我正缺少一位伙伴,”费鲁乔连忙说,“我看你是个认真做事的人,愿意合作吗?”
“试试看。”兰贝托尽管对费鲁乔知之甚少,内心也抱着戒备,还是想放手一搏,发财的机会不是哪里都会遇到的。
“聊了半天了,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呢!”费鲁乔突然想起来这事来。
“我叫兰贝托,很高兴认识你。”
“向你打听个人,伯索公爵如今还是那样飞扬跋扈吗?”
“领主嘛。”兰贝托感觉到费鲁乔语气里的不友好,没有接这个话茬,他是聪明人,从不轻易给自己惹麻烦。
两个人接着喝酒,一杯一杯地喝。不知不觉,两个人都微微有些醉意。
“既然你也是埃拉城人,请你耐着性子听听我的经历吧!对于流浪四方的人来说,秘密这种东西太沉重了,我想把它放下。”费鲁乔打开了话匣子。
“我本是热那亚人,十三年前曾担任过伯索公爵的雇佣兵队长,我跟着公爵四处攻城掠地,混得还不赖。
“直到那一天夜里,厄运从天而降,打得我措手不及。你知道吗?我亲眼看到了地狱里的魔鬼。
“那天公爵被箭射中了,可他不肯请医生给自己治疗,我好心去探望他。结果,我发现
公爵的皮囊下藏着一条恶狼!吓得我魂飞魄散,赶紧逃命!
“这些年我四处漂泊,从来也没踏进埃拉城半步,我甚至不愿意进入埃拉公国。然而,这件事是我的噩梦,使我无法解脱。但愿我告诉了你,我的负担从此烟消云散。”
兰贝托起初还边喝酒边听费鲁乔讲故事,听着听着,他的酒杯停在空中,眼睛里有疑虑:“既然这是你的秘密,为何告诉我?你我可并不熟啊!”
“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们才算得上盟友,放心吧!跟我做生意,保准不让你亏。”费鲁乔显然醉了。
夜里,火灾发生时兰贝托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掉进了海里,惊慌失措之时,他抓住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拖着他游向岸边。
当他的双脚终于触到大地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抓住的,是一条湿漉漉的狼尾巴。
他惊愕极了,呆呆地望着墨黑的水下拖着他前行的古怪东西——这时,一条狼从水里钻出来,回过头冲着他微笑。
深夜,男仆菲利波焦急的呼叫惊醒了兰贝托,他听到了仓库着火的消息。兰贝托像一段弹簧从草垫上跳起来,抓起外套跟着菲利波就往外冲。
仓库就在旅馆旁边,兰贝托跑出去时已经有人在救火,他一眼望见费鲁乔奋不顾身地冲进火海。
费鲁乔冒着滚滚的浓烟,穿过熊熊烈火,从仓库里把两袋羊毛拼命地往外拖,被他救出来的羊毛已经有五六袋了。
兰贝托见此状况,也跟着冲进了火海,他刚一进去就被呛人的浓烟以及高温炙烤逼退了。
但是费鲁乔依然毫不犹豫地再次冲进火海,似乎他是铁打的人。
火越烧越大,人们泼上去的水已无法抵挡发怒的火焰,破旧的木房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沉重的房梁倒塌下来。
半晌没见费鲁乔出来,兰贝托惊呼一声,招呼男仆跟他一起去救费鲁乔。当主仆俩终于找到费鲁乔时,他已经不省人事。
“醒醒,费鲁乔先生!”兰贝托拼命地摇晃着双目紧闭的费鲁乔,费鲁乔浑身黑乎乎的,衣服烧焦了不少,皮肤也烧伤了。
“公爵是披着人皮的狼。”费鲁乔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你们的领主也许早被狼吃掉了。”
“你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兰贝托吩咐仆人菲利波给费鲁乔把脸擦洗干净,又赶忙让他去请医生。
次日清晨,兰贝托刚刚睁开眼,就看见仆人菲利波不安地在旅馆门口徘徊。
兰贝托想起了昨晚费鲁乔讲给自己的故事,心里极为不舒服。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作为埃拉城的公民,有责任把这件事搞清楚。
“费鲁乔怎样了?”兰贝托问仆人菲利波。
“一时半会估计好不了,他让我给你带话,下个月他还会来靴港,到时候跟你合作。”菲利波说。
“等会儿去看看他。”兰贝托一边洗漱,一边吩咐菲利波,“去买点吃的,给费鲁乔带过去。他这个人够仗义,昨晚若非有他,我们的羊毛就烧光了!”
“还提他!若不是遇见他,我们的羊毛根本不会有事儿!”菲利波懊恼地抱怨。
“什么意思?”兰贝托愣住了。
“我听人家议论,说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有人瞧见一个驼背夜里偷偷放火的!要不是白天费鲁乔与驼背打架,我们也不会跟着倒霉!”
怒火从兰贝托眉间窜出来,搞了半天,是那个驼背使的坏:“既然这样,我们得好好找放火的理论理论!”
“少爷,商队半小时后要出发去下个集市了,我们到底还去不去?”菲利波迟疑地小声询问道。
“羊毛被烧毁了大半,还去做什么?”想起这次火灾带来的损失,兰贝托一阵心疼,幸而费鲁乔抢救出了部分羊毛,否则将是血本无归。
“羊毛寄存在仓库里,咱是付了钱的,主家得赔偿咱们的损失!”菲利波愤愤地说。
“我自然得找他们赔偿,但你也别寄希望太大,没看见那主家穷得叮当响,能指望他赔几个小钱?”
兰贝托接着说:“倒是那个放火的家伙,我们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少爷,我再多一句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菲利波不甘心地问。
“回埃拉城,再筹点钱出来做买卖,顺便处理些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