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从天际垂落,将整座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山上的树林在夜的笼罩下,化作一片墨色的海洋,风过处,枝叶沙沙作响,似是深海中传来的幽咽哀鸣。鹤安像一座孤冷的礁石,独自屹立在山巅,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仰起头,望向那轮高悬于浩瀚夜空的明月,清冷的月光如霜华般洒落,却无法融化他心底那片悔恨与痛苦凝结成的坚冰。
鹤安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往昔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场景,那些被他亲手残害的家人的音容笑貌,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地割扯着他的灵魂。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我怎会如此?我都做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在风中破碎,飘散在无尽的黑暗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此时,山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夭夭一袭白衣,宛如夜的精灵,在幽暗中若隐若现。
她的面容带着关切与忧虑,眼神坚定地锁定着鹤安的方向。随着她的靠近,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柔和了一些。她轻轻走到鹤安身边,停下脚步,目光在鹤安身上停留片刻,而后缓缓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搭在鹤安那微微颤抖的肩头。
那轻柔的触碰,仿佛一道微光,穿透了鹤安周围厚重的黑暗。
“鹤安,我知道你现在内心的煎熬,但这无尽的自责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夭夭的声音如潺潺溪流,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又带着一丝抚慰人心的力量。
鹤安缓缓转过头,眼神中满是痛苦与迷茫,像是迷失在黑暗森林中的困兽。
夭夭轻轻叹了口气,从身后取出一坛酒,那酒坛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夭夭将酒坛递到鹤安手中,那酒坛触手冰凉,仿佛能将这寒夜的冷意直透心底。鹤安凝视着手中的酒坛,月光洒在陶制的坛身上,映出一片斑驳光影。
他缓缓举起酒坛,酒水在坛内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晃荡”声,似是这夜的低吟。
鹤安将嘴唇凑近坛口,酒水倾泻而出,先如一条银线,而后成了一股急流。辛辣的酒液灌入喉中,瞬间点燃了一道炽热的火线,一路灼烧至胃里。
他的喉结滚动,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肌肉因酒意与内心的复杂情绪而轻轻抽搐。
饮罢一大口,鹤安放下酒坛,嘴角还残留着酒水的痕迹。他大口喘息着,那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瞬间凝结成淡淡的白雾。夭夭轻轻接过酒坛,她的动作优雅而轻盈,仿若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微微仰头,酒水滑过她粉嫩的嘴唇,顺着她白皙的脖颈缓缓流下,在月光下,那滑落的酒滴如同闪烁的珍珠。
夭夭饮罢,用衣袖轻轻擦拭嘴角,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与对鹤安的关切。她将酒坛再次递给鹤安,目光交汇间,似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传递。鹤安接过,这次他没有猛灌,而是缓缓小啜,每一口酒都在舌尖停留片刻,感受着那辛辣背后的醇厚与苦涩,如同在品味自己这充满悔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