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一件件掉在地上，怕吵醒孩子，方勇抱起她，往浴室里去……

孩子醒了一回，哄睡了，去其他房间继续……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第二天，桔子腿脚酸软得下不了床。

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

好在，方勇看孩子挺在行的，桔子只管喂奶，喂饱了，他随手一抱，就带着去厂里了。

厂子和菜市场一样热闹，小铁头一到了那里，就是大伙儿的宝贝疙瘩，谁见谁抱。

铁头见惯了热闹，早早就待不住屋里了，到裁缝铺更是，小胳膊往外够着，要出去看人。

桔子一点活儿都干不了。

还好，大妈们多，田妈妈也经常过来看孩子，小铁头不一定跟哪个奶奶，就出去玩了。

玩儿得顾不上吃，顾不上睡的。

回来了，桔子赶紧接过来，给他喂奶，吃得嘴角往外溢。

还没吃饱，方勇来了，又顾不上吃了，“噌”地坐起来，伸着胳膊要找爸。

方勇说完事，接过他儿子，往胳膊底下一夹，就走了。

像夹着公文包。

周岁的时候，桔子给小铁头断了奶，本想去陆老师的工作室，小铁头着了凉，又是咳嗽，又是发烧，打了半个吊瓶才好。

桔子心疼得厉害，没舍得去，就想，等孩子大一点再说。

两岁左右，小铁头越来越壮实，桔子下定决心要去，可是工作室不比菜市场，没法带孩子。

本来姥姥看着就行了，翠翠怀孕了。

妈年纪大了，不能太累，翠翠生了，裁缝铺也离不了桔子，桔子就把工作室的事，往后拖了。

小铁头第一次喊妈，桔子开心了好久。

小铁头第一次走路，桔子激动了好久。

小铁头每一次发烧，桔子都心疼好久。

日子悄无声息，一页页撕下来的日历像树叶似的，飘散在风里。

转眼，到了1996年。

铁头上小学了。

送孩子进学校，桔子去往陆平工作室。

工作室，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街，两边都是高端商场，公司写字楼，不知哪里，传出最流行的歌曲，

“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动。

曾经花谢花开，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

宽阔的马路上，各色轿车一辆接一辆，路边竖着大广告牌，上面的字缓缓流动，接着化为光点，凝聚成几个大字：

中天科技集团。

往前没多久，就到了陆平工作室。三层大楼，装修简约大气，十分有品位。

“你好，请问找谁？”前台小姐问。

桔子走过去，说：“找陆老师，已经约好了。”

这几年，她虽然没来工作室，但经常和陆老师联系。过年过节也走动走动，前些日子，陆老师过生日，她还送了套亲手做衣服。

今天来，是提前约好了的。

“陆老师在三楼。”前台小姐指了下旁边楼梯，”这边……许雅小姐来了，跟她去就行。”

楼上下来一个女人，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穿身米黄色套装，脚上一双高跟鞋，干练漂亮。

眉眼间，透着高傲。

桔子从陆老师口中，听过她的名字。

听说许雅家境非常好，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算是高材生了。

“你好。”桔子打招呼。

她今天穿着牛仔裤，浅蓝色衬衣，衬衣下摆掖进裤腰，腰很细。

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小脸白净，脸色也白里透红，有几分青春靓丽的味道。

如果不说，真看不出来，是六岁孩子的妈。

许雅打量她几眼，目光里透着不屑，“你就是菜市场的小裁缝？”

这话一说，前台小姐低头憋笑。

桔子没觉得尴尬，大大方方往前两步，

“我就是田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