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做事未绝,但态度坚定,他这一来一去,乃是打破平衡的一大砝码,使得刘府院落之中的这一场大战,优势的更有胜势,失败的更有败意。
不戒和尚等人趁势而攻,占据巨大上风,胜利在望。
丁勉等人,心中自是痛骂费斌祖上十八辈,但心里也十分清楚,哪怕费斌无意犯蠢,莫大的用心亦不会改变,随便加入战局,皆能杀死一位太保。
见此状况,丁勉忽然高声大喝:“诸位师兄弟莫慌,到了这个地步,亦不算绝境。大家别忘了,掌门师兄还未回来!”
虽然在不戒步步紧逼之下,说出这样一番话语,使得他几招又有失手,左肩被不戒狠狠打中一掌,踉跄跄后退数步,每一步踩得地砖崩裂。
但周围所有人听闻此事,也是精神得以一振,继续苦苦支撑下去。
没错,他们这边打生打死,再是热闹,亦无关乎最终的结果。丁勉无比期望的一个发展是,左冷禅提着王野的人头归来,并杀死在场的所有敌人。
这岂止是丁勉一人的期待,这几乎已成为了在场所有太保共同的期望。
到了这个地步,连四岳这便亦不得不感慨,嵩山十三太保不愧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组织,其中无一不是武道上的一流高手,韧性和抵抗力十足。
也许四岳占据了优势,但要彻底压垮他们,却十分困难。
到这时候,院落之外,经破损的门墙,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这个人脚步无声无息,兼之战况激烈,居然在第一时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起码还有一个董秋看在眼中,她在战局之外,一直担心的看向仪琳。直到此时此刻,脸上一怔,下意识在嘴角勾勒一个令人心醉神迷的笑容。
一位太保,本来与恒山剑阵斗得火热,一人被十来柄剑围困,剑光如潮,流离变幻,他却是不动的礁石,左格右挡,能经受风吹雨打。
仪琳便在他的对手之中,与众多师姐妹配合师父定逸师太,一起围攻师叔。只是苦于这位师叔本事之高,武功之强,如有三五只手。
哪怕趁着定逸师太招架太保,一齐从视角盲区攻去,亦被师叔迅速找到招式之间间隙,一剑闪电般刺出数招,将她们一一打了回去,震得她手软臂麻。
如非昨日一战被令狐冲一剑刺中肩部,战力有损,这位太保只怕不只是守势了。
当然,定逸师太亦丢了一只眼睛,剑法的精准度差了许多,精力更是不济,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徒儿襄助,依然拿不下对手。
总得来说,双方战得僵持。而这个从外边走进来的人,经过了这战阵时,看了两眼,步履还是不停,但忽然伸出手去,推了一把仪琳。
这个动作很随意,亦随心随便,就好像是本来有个目的地,但是在路上闲着没事儿做,顺手摘花嗅闻,是那样的散漫。
“哎?”仪琳正自酣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后有了个人,自然对这事儿全没有半点防备。
手肘被如此一推,大小臂三处穴道一热,一剑倏然刺出,劲力抖动之下,如电闪火跳,竟比平时快了三五倍。
太保万万想不到这群小光头里忽然冒出个高手,被仪琳一击刺中左肩,那肩头还恰是昨晚令狐冲刺中的伤处。
当场惨叫一声,步伐错乱。定逸师太连续几剑,打得他溃不成军,难以招架。
下一刻,诸多恒山小光头把握极佳机会,几把剑封锁过去,架在师叔脖颈,只需稍稍用意,便能取他性命。
“仪琳,好妙招。”定逸师太这才松懈下来,一边喘息,一边夸赞:“乖徒儿,你的剑法大进,此番立了大功咧!”
“我……我……”仪琳呆了一呆,忽然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啊……王、王……”
她结结巴巴,可是哪能永远结结巴巴下去。心中升起一股勇气,咬牙道:“王野!”
到这时候,才有人发现这忽然回来的人正是王野,而且不只是恒山这边,还有其他人。
路过了恒山这边,帮了仪琳一把之后,王野又经过了几处战阵,步伐根本不带停的,脸上也带着一种平静从容的表情。
那些刀光剑影,一点儿也吓不到他,反而为他窥破了众人的武功手段破绽要害。
王野这边推搡一下,那边扯动一下,踢出一块石子,挥了挥手掌。他所作所为,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可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那些僵持的战局,好像一个个难解的谜题,可是在王野眼中没有半点疑问可言,而且自己都不用出手,只借局中人的手段,就能解开。
他经过了哪里,哪里就不再有任何战斗,所有火热的气氛、激烈的碰撞都消失。
王野像是一条奔流的大海,在火海之中欢快地蜿蜒,过处无不宁定。
熄战的人群之中,无数双眼睛,悉数知晓这人是谁,亦均仍忍不住一起看去。
这里面包括四岳人士,亦包括已为制服的十三太保。
但从这些人的目光之中看来,忽然已分不清是友是敌,因为惊讶占据得太多,而无有了或喜或悲。
在这一刻,他们第一反应想到的不再是这个人为我们这一边的,或为对面那一边的。而只是惊讶于这人的武功高强。
四岳的人惊讶万分,嵩山的人同样惊讶。
众人以最纯粹的惊讶看向来人,只因他创造了最了不起的成就。这无关乎立场,只是武者对于更强者的一种敬意。
只有一个董秋,她面带笑容,仿佛看着一个令人骄傲的宝贝。那是属于她的宝贝。
一个少年从万众瞩目之中走来。他赤膊、佩刀,走出来的姿态是那样平静,一身坚实肌肉,豪迈勇壮,威风凛凛,像是浴血的狮子。
腰间一个布包,鼓鼓囊囊,裹着个圆滚滚的玩意儿。下方浸润了液体,随走动点点滴滴落下,洒出暗红和腥臭。
丁勉、陆柏是太保中的最强者,正与不戒和尚、天门道人力争,打得精彩纷呈,却也全神贯注,力求支撑得更久一些,能等到左冷禅回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些外部杂念,直到某一刻,不戒和尚、天门道人手上招式倏然放得松弛,两位太保压力顿去。
心喜之尤,正自疑惑,发现两人岂止是放松压制,更是撤手后退,来到五六丈外。两个太保立在原地,一时呆呆愣愣,不懂得对手何意。
“哎,你的本事不错,公平交战,和尚我未必能赢。可惜没有遇上正人。”
不戒和尚长叹一声:“不打了,不打了……你们且看看周围吧。”
丁勉陆柏抬头看去,才发现当下局面,在短短时间,已经天翻地覆。他们当然也看到了王野,两人登时如遭雷击,身形剧震。
丁勉不知道是不敢置信,还是真转不过脑子,茫然道:“我们掌门师兄呢!”声音竟似乎带有一丝祈求。
王野路过了他们,看都不看他们,信手从腰间一解,把那个滴落着暗红色液体的包裹,一下抛出。
包裹滚动,劲力精准,恰落在丁勉陆柏两人面前,如莲花开瓣,自如盛开。一颗人头,就在其中。
——正是左冷禅的人头。
左冷禅仪表不俗,眉深眼重,鼻高唇薄,充满了威严及阴鸷,给予人虎与鹰结合的印象,令人无不相信他拥有统一江湖的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