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岳闻言一怔,问道:“什么麻烦?”
易琇琪接言道:“念郎,你有所不知,自你与月朦离开冥灯大厅后,那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在那些宾客当中,竟然混入了甚多‘红鸾教’的教众,他们向灯主及鬼府发难,似欲将我等一举铲,如今颜灯主身受重伤,生死一线,余下之人也都岌岌可危,命将不保!我与月影趁他们厮杀之际,才得以脱身,急匆匆赶来这里,是希望你们能有应对之策!”
颜月朦听罢易琇琪之言,禁不住惊呼一声,她嘴中喊着爹爹,就要飞奔而去。
袁秋岳疾步上前,一把拽住颜月朦的手臂道:“月朦,不可鲁莽,你伤势未愈,纵然去了也是徒劳,不如由你们三个去救琇琪的外公,先确保他老人家的安全,为夫我即刻赶往冥灯大厅施以援手,只要有一线机会,也要救颜灯主脱困!”
颜月朦道:“可是,夫君你为了救我,已经丧失了五成功力,而且你孤身涉险,如何能敌得住‘红鸾教’那伙阴毒的贼众?!”
袁秋岳道:“为夫一定会全身而退的,因为我还要照顾你们三个娇娃不是么?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事,稍后在‘白骨冥窟’前会合!”话音未落,人已经飞纵出数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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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灯大厅之外。
血迹斑驳,尸身凌乱。
显然那些未被困于厅内的鬼府弟子,也都没能幸免于难。
大厅之中的厮杀依然未止,惨嚎之声不绝于耳。
此刻混战业已接近尾声,场上鬼府门人几乎死伤殆尽,“红鸾教”教众也损失多半。
中年秀士环视四周,心中暗道:“幸亏有‘血衣鬼卒’作为内应,否则鹿死谁手还真很难料,‘冥灯鬼府’的灯阵以及这些手下门人实在是非同一般,如果没有事先准备,即便能够除掉鬼府这个眼中钉,我等今日也休想全身而返。”
“长臂鬼”孔茂与“蓬头鬼”冯渊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二人周身上下满是血污,乍一看去,真如同地府中的厉鬼一般,经过一番激战,内力消耗十分巨大,出招的速度也迟缓了许多。若不是叶承涣断了一臂,恐怕早已命丧多时了!
猛听得一声痛呼,“长臂鬼”孔茂被前来夹击的“红鸾教”门徒在后腰上刺入一刀,禁不住踉跄了几步,栽倒在地。
“蓬头鬼”冯渊一见孔茂倒地不起,略一分神之下,左肋上也被短剑刺中,顿时间血流如注,单膝跪倒。
“血衣鬼卒”仰面狂笑数声道:“不识时务的东西,既然不肯归顺‘红鸾教’,那干脆陪颜子虚这老鬼一同下地狱吧!”言罢单掌一挥,运足内力,朝“长臂鬼”虚空猛击而下。
“蓬头鬼”躬身向前一蹿,用身体护住倒在血泊中的孔茂,试图阻挡住叶承涣的掌风。
正当冯渊命悬一线之际,突见那冥灯大厅的木门不知被什么力量击得粉碎,紧接着一个锦衣公子飞身而入,眨眼之间便已疾射到“血衣鬼卒”的面前。
叶承涣一惊之下收住掌势,向后撤身定睛瞧看,发现来者竟是那去而复返的袁秋岳,心中顿时为之一震,一股莫名的恐慌袭上心头。
中年秀士见袁秋岳一脸怒容,便已知道他是来者不善,因为对其武功甚是忌惮,急忙挥手阻止住几名冲上来的教徒,而后说道:“原来是新姑爷回来了,不知尊驾意欲何为?”
袁秋岳见对方人多势众,而自己适才又损耗了五成内力,一时不敢过于托大,垂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冥灯鬼判”,随之道:“你等可是‘红鸾教’门人么?”
中年秀士道:“没错!”
袁秋岳道:“因何混入鬼府肆意杀戮?”
中年秀士道:“颜子虚恶名昭彰,早已被武林同道所不齿,今日我等奉命前来,也是为江湖正义之士讨回公道,‘冥灯鬼府’不除,必将贻害天下,我想阁下也一定深有同感吧?”
袁秋岳道:“我不管贵教与‘冥灯鬼府’有什么恩怨,这颜子虚毕竟是在下的岳父,虽然我对鬼府中人无甚好感,但也不能冷眼旁观,任由你等在这里横行无忌,你们此番已使其大伤元气,鬼府如想再度崛起也非易事,不如今日就此罢手,将余下之人交于在下处理,不知你意下如何?”
中年秀士没想到袁秋岳言语会如此客气,心中暗道:“曾闻‘摧花公子’性情暴戾、出手毒辣,对‘红鸾教’恨之入骨,誓要灭之而后快,如今看来似乎并不似传闻那般令人生畏,难道眼前之人不是那煞星不成?”他又仔细打量了袁秋岳一番,而后试探道:“颜子虚今日之所作所为,足以看出他为人恶毒,不仅对你心存猜忌,而且出手霸道,毫不留情,最令人可憎的是他竟掌伤自己亲生之女,真可谓人神共愤,公子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卑劣之徒冒死出头呢?另外,依我旁观,阁下与鬼府似乎也并无什么渊源吧?”
袁秋岳道:“我无念与鬼府往昔确实并无交情,这‘冥灯鬼判’对我而言也是敌非友,所以我此来并非为其出头,也无意与贵教为敌,不过这颜子虚我是非要带走不可,希望你等不要横加拦阻。”
中年秀士心中诧异不已,眼前的袁秋岳自称“无念”,仿佛对“红鸾教”并无敌对之意,这让他如坠五里雾中。
“血衣鬼卒”在一旁见中年秀士面露迟疑之色,不由出言劝阻道:“圣使,绝不可放过‘冥灯鬼判’,如果纵虎归山,恐将后患无穷呀!”
袁秋岳剑眉一竖,怒喝道:“叶承涣,你这无耻之徒,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上门寻死!”
倒在地上的“蓬头鬼”冯渊,忍着伤痛高声道:“无念公子,快替我杀了这个卖主的狗贼,我冯渊来生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袁秋岳道:“似这等负义小人,我焉能容他留在世上?!”
中年秀士见袁秋岳欲对“血衣鬼卒”发难,本想出言喝止,但一想到他曾一掌震伤“冥灯鬼判”,其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即便他不是“摧花公子”也绝非泛泛之辈,若要强行与之交手,恐怕也难以讨到半点便宜,如今鬼府业已被一举荡平,叶承涣也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不如借此人之手将其除之,也省去自己许多麻烦,想到此处,他将手一背,一语不发,准备从旁静观其变。
“血衣鬼卒”原本有恃无恐,觉得袁秋岳人单势孤,纵然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但环顾左右,四下的“红鸾教”门人竟然没有一个有出手相助之意,不由得心里又惊又恨,他暗自思忖道:“昨夜我已领教了此人的厉害,如今仅凭一条独臂,哪里是他的对手,硬要相拼,难免会丧命于他的掌下,而‘红鸾教’这些畜生竟然卸磨杀驴,不加援手,看来为今之计只有伺机逃离鬼府,方能保住性命。”
叶承涣想到这里口中怪叫一声,袍袖猛的一挥,一蓬暗器铺天盖地射向袁秋岳,人也同时向大门方向飞纵而去。
“血衣鬼卒”所射出的暗器乃是他历时三载独门秘制的“鬼卒寒星针”,此物比武林中知名的“暴雨梨花钉”以及唐门暗器还要歹毒,他平日里一直将其藏于衣袖之中,非到生命攸关时断然不肯使用,如今迫于形势,不得不施出这脱身绝招,以他所想,即便毒针射不死袁秋岳,自己也能得以趁机逃遁。
袁秋岳确实没有料想到叶承涣能出此一招,一惊之下暗叫一声“不好”,人已疾步向旁闪避而去,不过他心里十分明白,要想完全躲过这数以千计的毒针,根本就不可能。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但见人影一闪,“蓬头鬼”冯渊已用尽全身力气飞扑过来,挡在了袁秋岳的身前。
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冯渊满面痛苦地倒在了袁秋岳脚下,转瞬间便已咽了气。
袁秋岳暴吼一声,狂喝道:“叶承涣,我要你的命!”
声到人到,在盛怒之下,袁秋岳的手掌业已变成可怕的赤红色,他朝着即将逃出大门“血衣鬼卒”的后心,凝聚所有内力,拼了命地拍了下去!
“砰——!”
“啊——!”
闷响与惨嚎声几乎同时响起,再看“血衣鬼卒”,被这一掌打得身子飞起,脑袋重重撞在大门横闩之上,顿时脑浆迸裂,气绝当场!
中年秀士看着这瞬间发生的一切,不禁心中骇然道:“此人浑身杀气,武功深不可测,果然与传言中的‘摧花公子’颇为相似,幸好适才没有与其撕破面皮,不然此刻死在门前的也许就是自己了,看来今日还是见好就收为妙,否则我等性命堪虞,定难全身而退。”
袁秋岳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中年秀士,他对自己的掌力亦是吃惊不小,能一掌打死“血衣鬼卒”,究竟自己武功到了何种境界,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这一疑虑又开始萦绕在心头?
中年秀士一拱手道:“无念公子,既然你心怀大度,能够不计前愆为‘冥灯鬼判’出面,本尊便卖你个面子,诚望公子日后能与本教交好,共图称雄宇内,来日方长,我等先行告辞。”言罢,向众属下挥了挥手,率先转身疾步而去,仅转瞬间,所有的“红鸾教”徒便已走得无影无踪。
袁秋岳长长舒了口气,环视了一下满地的尸身,心中不免一阵怅然,想这“冥灯鬼府”不久前还是喜气盈门、热闹非凡,没想到仅仅半个时辰,便已尸横遍地,血肢狼藉!他快步走到颜子虚身前,探手摸了一下脉门,感觉尚有一丝跳动,疾忙将自己的掌心对准其“劳宫穴”,让真气顺经脉导入。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冥灯鬼判”才慢慢苏醒过来,当他睁开双目看到袁秋岳时,眼中充满了诧异,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活着,更想不到救醒自己的会是曾经出手相向的袁秋岳。
颜子虚挣扎着想做起来,但却力不从心,他看到大厅内遍布的尸体,一时竟老泪纵横,悲愤交加。
袁秋岳在一旁沉吟了半晌,道:“这‘红鸾教’到底是什么样的宗派,与鬼府又有什么过隙,因何会出手如此歹毒?”
颜子虚气若游丝,吃力地问道:“月朦……月朦……现在如何?”
袁秋岳冷冷地说道:“她的伤虽未痊愈,但应该已无大碍了。”
颜子虚道:“你莫要……欺瞒……欺瞒于我,我的掌力,只有……只有我独门方法……才可化解!”
袁秋岳道:“在下确实化解不了,不过我将自身五成内力传入到月朦体内,才得以保住她的性命。”
颜子虚目光中现出惊异之色,而后苦笑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月朦竟有如此好的福气,看来……看来老夫死也能够瞑目了。”
袁秋岳道:“灯主你心脉已断,在下恐怕也没有回天之力,不过希望你能坚持到见月朦最后一面。”
颜子虚道:“月朦是否……是否还在恨我?”
袁秋岳道:“是月朦让我来救你的,她又怎会恨你?”
颜子虚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而后道:“可否烦劳你带我去……去见她。”
袁秋岳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扶起颜子虚,将他背到了身后,随之立稳身形,朝冥灯大厅外迈步而去。他一边走着,额头之上却不断渗出汗水,这是因为在他胸前,竟被射中了三根“鬼卒寒星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