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曼泽站在落地窗口,踮起脚尖往外瞅了眼,发现路口要道全被乌泱泱的南四省大兵把守着,严阵以待的架势一点不比薛大帅入住的军医院松懈,登时有原地炸毛的迹象。
“少帅这是什么意思!”她快步走进书房,发现当事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书桌后,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品着一杯新煮的咖啡,整个人的愤怒指数登时往上窜了不止八度,“大帅遇刺,他不去追查凶手,先把你看管起来怎么着,是把咱们当嫌犯了吗?”
如果说,陈姑娘是一只濒临自燃的爆仗,那文小姐就是一池不动声色的死水,她泰然自若地坐在原地,不慌不忙地吹了吹咖啡杯上的热气。
“能对大帅的行踪了如指掌,还有本事买通他身边的人,一定跟军政府内部高层脱不了干系。按人头数过来,怎么看都是我这个进军政府没两年就扶摇直上一路坐上军情司上校司的特务头子最可疑。”
文饮冰随手翻过一页报纸,眼皮都不抬一下:“何况我有北方的背景,这在军政府里也称不上秘密,前两天又才顶撞过大帅,有行凶的动机,也有行凶的手段,少帅没立刻把我拘到大牢里严刑拷问,已经是顾念旧情了。”
她轻描淡写的三两句话,直接把陈姑娘的怒气值挤兑得差点爆表,眼看她柳眉倒竖,大有化身河东狮子的迹象,这个要命的当口,沈翊忽然推门进来,将两杯新泡的热茶摆到两位女士面前。
陈姑娘到了嘴边的话嘎嘣一下,被她自己吞了回去,差点噎出个好歹来。
沈翊将其中一杯热茶端给陈曼泽,顺势冲她使了个眼色。陈姑娘登时会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跺了跺脚,一扭头,步履生风地走出去,随手一带门,只听“砰”一声巨响,整个书房跟着震了三震。
沈翊这才扭过头,从文饮冰手里接过冷透的咖啡,又将滚烫的茶杯塞进她手里:“你看了一早上的报纸,上头都说了些什么?”
文饮冰叹了口气:“鲁军一路驱直入,已经打过淮河南岸,眼看要拿下安庆。南四省这边也不安宁,少帅已经下达扩军的命令,少说要新编五个师,为了什么,不说你也能想到。”
沈翊俊秀的侧脸浸没在阴影里,眉头紧紧拧起:“北边是什么反应?”
“北方政府的冯大总统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自然要秀一秀存在感,连着发了好几篇声明,都是号召北边出兵可惜雷声大雨点没几个人搭理他。”文饮冰耸了耸肩,“山西的阎继铭跟河南的孙传佐都在观望,看样子没足够的好处是不会挪窝的。陕甘督帅马荣桂倒是跳脚蹦高,只是他的名声你大概也听说过,不折不扣的马匪头子,冯大总统脑子进水了才会把他放出来。”
沈翊在她对面坐下,一条手臂搭住桌缘,追问了一句:“那东三省呢?”
谁都知道,北方政府派系林立,可不论人望实力还是手底下的枪杆子数量,东三省的赵鼎钧都是实打实的头一份,跳脚也好观望也罢,哪怕是名义上的北方大总统冯其诺,归根到底也得看赵大帅的脸色行事。
文饮冰合上报纸,眉心犹如拧着一团乱麻。
“东三省也在扩编军队,不仅如此,赵大帅麾下的第九师和第十师还有南下的迹象,”她闭上眼,揉了揉额头,“这么看来,东三省也有在战局中掺和一手的打算,可据我所知,第九师和第十师虽然战力不错,却不是赵大帅最精锐的嫡系,而东三省最近又有往北边增兵的趋势,一时之间,倒让人看不透他的打算。”
东三省和南四省相隔大半个华夏,情报就是了翅膀飞,也得飞上好半天。文饮冰却能将东三省的动向随口道来,连部队和将领的底细都如数家珍。
有那么一瞬间,沈翊看向文司的眼神带上难以察觉的审视意味,不知该佩服号情报人员的业务能力,还是问一问文小姐,是不是在东三省军政府里安了钉子,不然,怎么能对北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