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文小姐的直觉很准,可以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命了两天后,她再次去医院探视沈翊时,沈先生非常明确地向她表示,愿意留在号。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论文小姐有任何要求,沈某都会尽力满足,”他温文尔雅地一颔首,“文小姐为国解忧竭尽忠智,沈某钦佩不已,能为您效力,是我的荣幸。”
这番话要是换个人说,多少逃不掉谄媚的嫌疑,可偏偏沈翊语气温和态度自然,让人没来由觉得,他就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文饮冰自诩脸皮不薄,被他这样一通夸也有点扛不住,从里往外透出热气,手脚都不知摆哪好了。
所幸文司见过的大场面多了,面上总还绷得住:“沈先生太客气了,能得君一赞,才是我的荣幸。”
说话间,陈曼泽已经效率飞快地办好出院手续,将一个包裹交到文饮冰手里。文司转头递给沈翊:“这里面是一些干净衣服,还请沈先生先凑合换上,稍后和我去一个地方。”
沈翊看起来有点不明所以,不过,这位可能真把文小姐当初替他挡枪口的情份放在心上,虽然满心疑惑,还是听话地换上衣服。不多会儿,里间房门轻轻一响,文饮冰和陈曼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有那么一瞬间,都愣住了。
文司让沈翊暂且“凑合”,百分百是客气话,那包裹里其实是一整套西装,完全按照沈先生的尺码定制的,不仅衬衫马甲外套一应俱全,连领巾袖箍这样的小配件也没落下。
不知是因为沈翊身量高挑,还是西装衬得人挺拔修,这人换好衣服往那儿一站,一句话不用说,整个人现场演绎了一把什么叫“玉树临风”。
反正那一刻,陈姑娘觉得自己总算明白自家司座为什么一眼看上这男人,想方设法要把人留在身边了。
事实证明,沈先生确实是个温文尔雅的谦和君子,那俩姑娘的目光差点把西装胸口烧出洞来,他依然能当没看见,彬彬有礼地一点头:“有劳两位久等,我们走吧。”
文饮冰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趁着背对沈翊人家看不见,不着痕迹地用手抚了下胸口,将那颗险险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强行摁回去。
没多会儿,黑色的汽车开出医院,无声驶上街道。
跟后世相比,民国初年的汽车时速堪比乌龟,晃晃悠悠不紧不慢,能把人急出心脏病来。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这年头,汽车是稀罕物件,整个上海滩数过来也不会超过三位数。
至于早晚高峰,更是想都不用想,偌大的街道,放眼望去一马平川,想怎么开怎么开。不论是挑着担子经过的小贩,还是拉黄包车的车夫,都下意识闪避,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来。
文饮冰保持着单手托腮的姿势,貌似欣赏窗外风景,实则不时用眼角余光瞥过身边的沈翊。刚开始还比较克制,有一搭没一搭,渐渐的,她便有些控制不住频率,盯得久了,沈翊若有所觉,猝不及防地一回头,两人的视线当面锣对面鼓撞在一处,不由都愣住了。
这一次,文小姐早有准备,被逮了现行也没慌了手脚,仗着脸皮厚,十分自然地冲他微微一笑。
沈翊:“”
沈先生大约从没领教过这种阵仗,费了好大的劲才保持住温润君子的风度,礼貌地回她一笑。
不过很快,看到这一趟的目的地时,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