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设,惊呼过后的一个呼吸,桃花潭中血池骤现。身边已无伊人在侧,肝肠寸断的疼痛再度铺天盖地袭来。
慌乱起身,正看见玻璃后面的魅影昭昭。孤寂的背影,透着与滚滚红尘格格不入的傲然。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一把将她拉回房间。抬脚将落地门关闭得果断,狠狠圈她入怀中。谢天谢地,还好他的小狐狸还在!
“醒了”双眸中的墨绿色尽褪,淡出浅浅的蓝色,不知究竟是那晨昏朦影映射在眸子上,还是眸色本当如此。
醒了?若他不醒,她是否就决定抛弃他,独自背负着过往的伤痛黯然离开呢?所以,那日表现出来的,超乎这个年岁的冷酷,就是从幼年的血腥之中淌过来的么。这就是他的,“小狐狸”
“可恼我,给你的不是那么一场魂牵梦绕的春光旖旎。”缓声轻言中迟迟转身,仰起的脸浅笑安然。
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温柔而迫切地将它压在自己胸膛。只想让她好好听听自己那颗被撕裂开的心,带着血泪的控诉。左手紧紧揽着他的腰肢,眼角闪动着强烈的后怕。性感的唇瓣落在沾了露水的发丝上,柔声说道,“小狐狸,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
他,乱了心。
“是吗?”陡然将双手伸到他眼前,嗤嗤笑着,“你可知道,它们到底带走了多少人命?”
“我不知道,也不想!我只知道,它们护了你周全。”右手从脑后收回,紧紧抓着她的双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人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努力挣脱了两下,却发现他的力道因为自己的反抗而增大了不少。索性由着他,冷眸中光彩复杂,缓缓摇了摇头,“七年前,震惊全国的灭门案,你不知吗?”
脑海中很快出现那一门干涸的红血,堆积在院落中的男人面目全非,一地的管制刀具上均是鲜血淋淋。怎么会不知呢,他当时就被安排去了那里啊!难以置信得看着她,那一年,她才多大?!
“可怕吧?那是最后一次,却不是第一次啊”清眸中闪烁着无限的冷然,低低笑着,“大夕总说我是胆小鬼,可她又算什么?嗯?”
“小狐狸”他知道,她口中指摘的大夕,就是那日的女孩。他想说,别相信对方说的一切。可是,她根本不给他继续的机会。
“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她承受过的黑暗,我同样清醒地承受着!而之后我所经历的一切磨难苦楚,她却一无所知!她凭什么嘲笑我!”近乎神经质地尖叫着,身体颤抖得异常厉害。
似乎这样还不能够发泄之前噩梦中的兢惧,依旧不甘心地咆哮着,“看吧,我是多么可笑的存在啊。我说过的啊,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正的我。所以,不能怪我刻意欺瞒于你,对不对?是你啊,一直都是你啊!都是你自己执意要纠缠的。呵呵告诉我,那你,在意的究竟是谁呢?”
她歇斯底里的语无伦次让他隐隐有了猜测,是刚刚那场梦么?
“小狐狸,我命令你,从此不许再让她出现!”松开对她的钳制,双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头。桃花眼中无波无痕,轻音却重,“你给我听清楚了!让我患得患失的,只有随时想着从我身边跑路的你。想要陪伴的,也从来只有火车上那个孤单的你。不许怀疑我!”
愣愣地看着他异常认真的模样,冷眸中的秋霜冬雪渐渐消融。突然,眸光中毫无征兆地乍现丝丝灰然的雾气,焦距渐渐涣散。
“小狐狸!你若敢从此不见,我就亲手毁了你在意的一切!”很快意识到事态有变的许宸,毫不犹豫地低喝一声。
此音如惊雷炸响在她的识海,那些熟悉的面容恍若镜面受到重击,瞬间支离破碎,碎渣深深嵌进心头,痛苦不堪。
试图揪扯那一头发的手已被他抓下,双手箍着手臂将她整个人抱住。各种残忍的后果通过凉薄的语音传入她的耳朵。他无所谓她清醒后是否会恼了自己,他只知道,她必须回来!
“不!”一声惊呼穿透了特殊材质的落地门,回荡在整个林溪小筑,透着比浓墨还要深重的不甘心。
瘫软在他身上良久,终于,双眸恢复了清明,冷光在瞳孔之上流转了数圈。在看清眼前这张写满担忧的冷漠脸庞,忍不住抬起有些无力地手抚上,“呵呵这么狼狈而混乱的我,你不嫌弃吗?”
“小狐狸,你若是迷失,我才会嫌弃你。”腾出手温柔地握住脸颊上的冰凉,深情款款地看着冷媚如斯的她,“我的小狐狸,那么骄傲。怎么可能会输,对不对?”
“哈哈大夕,你看,你输了。”笑意浅浅,声音已然平淡如水。
当年的故事既然有高潮,怎么可以没有落幕。不假思索地和盘托出了护士所告知的一切。
“护士说,我昏迷了一个多月,期间无一人前来探视。
正如你刚刚看到的,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大小各异的刀伤有数十处,深浅不致而血肉翻覆。
谁曾想,我命不该绝,第二天竟奇迹般地稳定下来了。
在她看来,即便那时候我清醒过来了,身上的那些伤口已经深入骨头,这些伤疤恐怕要带着过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