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跟着父母一起从小在田里干农活,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的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沈浚难以想象,一个普通人仅凭一部手机,就可以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轻松赚到一户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忙碌一年的所得。
他开始质疑上这么多年学有什么用,到头来混的还不如一个街溜子。
可要是让他做,他又明知做不到人家那样,打心底里自愧不如,只能徒然感叹他们赚钱简直太容易了。
他感叹这个世界跟从前完全不同了,一切都在变,只有他一点没变。
看多了,也就麻木了,渐渐地沈浚索性不再看那些使人神经备受刺激的直播,转而开始刷起时事新闻来,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那些饱受战争摧残的国度里的人们的悲惨命运,使他感到自己的生活跟他们比起来可以说是非常幸福的,这成了他在困难和挫折面前的一点小小的安慰。
学生时代的沈浚无忧无虑,爱幻想,爱做白日梦,现在的他则对之鄙夷不屑。他觉得那是孩子的天真脑瓜才会干的蠢事。他已经长大了,幻想不能当饭吃,不能帮助他解决此刻摆在面前的迫切问题。
他也想过辞掉这份看似稳定却收入并不理想的工作,去大城市打拼,相信只要足够勤奋就一定能够闯出一片天地,改变命运。
可从小老实巴交的性格,加上胆小的秉性使他迟迟没能做出决定。
他就这样继续独来独往,除了母亲每天在电话里唠叨几句,单位同事工作上的正常交流,以及老同学十天半个月的偶尔邀约外,几乎再没人跟他有联系。
他曾有过一段经历,每每想起内心就感到无限凄凉。在一个国庆长假期间,他无事可做,也没地方可去,最近的几件烦心事又使他不想回家面对父母。从正式放假的头一天下班起,便窝在出租房里,没迈出过门槛半步,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直到假期结束,他的电话铃声都没响过。也就是说,足足一个星期没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他完全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此后,他时常会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恐惧吓得心脏狂跳不止:“再这样下去,哪天要是就这么睡着了,没醒过来,怕是烂在出租房里,浑身爬满蛆虫,都不会有人知道。”
就像他在新闻中看到过的孤寡老人那样,想到这儿,他感到一阵恶心。
沈浚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其他所有的人尽管每天擦肩而过,简单地交谈几句,却毫无真诚的交流。
他在人群中行走,却像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周围的人都跟自己完全无关,也不可能发生任何关系。他甚至不知道每天这样像孤魂野鬼似的机械地活着有什么意义。
“可怕的是几乎还没活过就离开了那个世界!”沈浚眼里闪烁着泪光,心中有一种难以忍受的悲凉,他甚至有点怀念起自己的世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