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基地内的路灯很多，即便是深夜也能让光亮覆盖住大小道路，保证每一个人走在光明的道路上。

这大概不是一种隐喻，因为光明的确有抑制怪谈侵扰的作用。

一路上钟邪注意到草坪齐整，树丛修剪得当，从这一点来看海城对怪谈事务的处理还算是游刃有余，否则恐怕没有心思来做这种门面功夫。

而意料之外的情况也有，他看见一些遛弯的怪谈使身后跟着泣血恶鬼、火焰灵体什么的，就像是那种深夜出来遛大型犬的家长一样。

这些能够在日常时间跟随训练家的怪谈相貌都不错，就算不可爱也不会显得恐怖恶心。

他刚刚有注意到记录员对库斯特的长相进行归档，划分在“比较可爱”这一栏，想必是有用处的。

很快两人就走到办公室门口，钟邪没有高中学习的经历，因此对办公室的门以及“班主任”没有心理阴影。

“笃笃。”他敲敲门，得到办公室中的回应后便推门走进去，身后的童海涛没有跟进去，在走廊上找个椅子坐下玩手机。

办公室是单人的，并不大，只有办公桌椅和书橱，靠墙的位置放着沙发。

办公桌前的男人面容疲倦眼圈极深，他的左手握笔在一本书上不断地记录，右手操控鼠标，时不时还需要打几个字。

打字的时候依旧是右手单独操作，他的左手始终奋笔疾书，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眼眶微微凹陷，眼睛深邃，脸很瘦，两颊向内显出明显的骨相，光是看着这模样就会觉得严肃古板。

这是钟邪对老秦的第一印象。

而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穿运动装的短发女孩，书本翻开盖住脸，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如跨海大桥般连接沙发和边上的书柜，脚架在书柜隔断上，脚尖晃晃悠悠地摇着，看起来很是自在。

在她身边立着一把长度接近一米八的残暴碎颅大锤，锤头的金属件并不对称，一侧呈现出扭曲的模样，大概是砸什么硬物导致自身变形，一圈圈锈蚀的铁丝缠绕在锤头上，通体沾染斑驳的血迹。

仅仅是看着这把锤子就能感受到一种不祥的气息，而钟邪也能很轻松地判断出来。

这是寄生系怪谈，类似那把军刀。

“你是钟邪对吗？我叫秦勉，接下来的五个月我是你的班主任，负责你的大小事务。”班主任秦勉在电脑上点了几下，找到钟邪的信息，比对后确认无误。

他并没有对钟邪深夜报到有任何惊讶，像是见识过一切突发状况，又像是工作到昼夜不分时自然而然的境界。

和本人的萎靡模样差不多，老秦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巨物系……你对队友怪谈属性有额外要求吗？正式开学前我都可以帮你协商调换宿舍。”

“没有。”钟邪摇头，队友什么的能用就行，他没意见。

“好。”老秦刚应下，沙发那边就传来了动静。

“啪——”

那短发女孩稍一侧头，脸上的书就掉在地上，她斜眼打量着钟邪，眸中闪烁思索的光。

钟邪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这种斜视并非是看不起，仅仅是因为她懒得转头，就像是她不会去捡地上的书一样。

“这是幸存者，和正常新生不……”老秦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情绪波动，是一种义正辞严的告诫，但仍旧迟了，沙发上的女孩一翻身就来到钟邪面前，向后一伸手，立在沙发边的大锤就平移过来，将锤柄塞进她的手里。

“啪”的一声，锤女干净利索地单膝跪地，以一种御前碎颅锤侍卫的口吻严肃地说：

“你好，亲爱的巨物系先生，你知道的，巨物系在解放形态前脆弱得像一个公主，而我愿意成为你的专属骑士，请加入我的队伍。”

钟邪俯视，女孩仰视。

清纯美丽的精致脸蛋配上诚恳的话语和希冀的眼神，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顶住这种攻势，就这么半推半就答应下来了。

除了钟邪。

见识过黑山羊小姐和邻居的美貌后，他不会那么容易受普通女孩影响，他侧头将视线绕过女孩的大礼，看向电脑后的老秦：“巨物系有这么稀有？”

“没有，前面的巨物系清楚她的来历，都被吓跑了而已。”秦勉如实答，“她是留级生，留了三级，但不是实力原因。”

闻言半跪的女骑士站起身来，回头看着秦勉，从纯真的乞怜无缝衔接到面无表情，原先萌萌哒大眼睛变成半睁的死鱼眼，她一言不发地举起锤子，神情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运动装很宽松，能看出女孩的身材匀称，并不壮实。

她握着锤尾单手平举，锤头几乎贴着老秦的左手，上面的铁丝甚至还灵动地伸长少许，像是敲门一样戳戳老秦的手背。

与刚才不同，短发女孩这副“不装了”的彪悍模样反而更让钟邪欢喜。

“威胁我也没用，不提前说清楚到时候不是你跑路就是他跑路，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想再当你的班主任了。”老秦的语气不容辩驳，左手依旧忙碌。

锤女的目光在老秦和钟邪两人身上转了转，最终还是收回锤子，重新坐到沙发上。

于是老秦继续和钟邪说下去：“她对巨物系队友的要求格外严苛，会用自己的方式特训，而且发现你没有那个天赋她就会直接退学下次再来。”

“退学还能再来？”钟邪觉得这培训基地不至于这么儿戏吧。

“效果是实打实的，经过她培训的家伙不管有没有坚持下来都比同期其他的巨物系强一截，所以上面懒得管她了。”老秦道，虚弱的声音中能够听出一种幽怨，“委托我来管，就因为我一开始就是她的班主任。”

钟邪行注目礼，这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的典范师生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锤女就是这个班的班助啊，但不清楚为什么，她只助巨物系。

“什么？培训巨物系？她懂什么叫做巨物系吗？”

不同于钟邪的平静，尾巴尖儿的金丝熊是彻底炸毛了。

库斯特无法想象，自己已经慷慨地放弃“规则系培养”和“怪谈事件”两方面的抚养权，居然还会有第三者来抢他“巨物系”的抚养权。

还有天理吗？

而他之所以不平静，也是因为自己心里没底。

这里是人类前沿的怪谈研究中心，这个女人的培养方法能够得到老师认可，那肯定是有东西的。

理性的人类生产出理性的培养方案，纵然他是“第二怪谈”也会在心里犯嘀咕。

她能行吗？

我能行吗？

野生怪谈在环境加持下实际表现非常强悍，但未必兑现自己的全部潜力，让那些非理性的怪谈研究词条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是野生宝可梦，或许等级非常高，但配招特性性格潜力值什么的往往不是最佳答案。

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野生怪谈往往会和根源怪谈的力量掺和在一起，不管什么东西和根源怪谈相关联，其恐怖程度就会无限放大。

根源怪谈永远都意味着预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