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地停在那棵槐花树下,仅仅几日的时间,槐花已然凋零大半,花香也远不如从前那般浓郁。
只有那些勤劳的蜜蜂,依旧不死心,在仅存的槐花上苦苦挣扎,不舍昼夜地忙碌着。
林子衿下了马车,径直朝着单婆婆和狗儿曾居住的那几间破旧茅草屋奔去,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边走边朝着屋里呼喊:“婆婆,婆婆……”可她喊了许久,却没得到半句回应,顿时心慌意乱,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茅屋。映入眼帘的还是初次相见时那破败不堪的景象,只是再也没有那亲切的呼唤,没人唤她“姐姐”,也没人称她“周夫人”了。
她心急如焚,在屋里屋外找了好几遍,又喊了十几声,却无人应答,也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她把满腔的怒火都撒在为自己撑伞的湘王身上,用力推开他,眼泪和着毛毛细雨,哭诉道:“都怪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自认为是天下主宰的人,总是把我们这些小人物踩在脚下,甚至把我们碾进泥淖里还不罢休,就像碾死蚂蚁一样对待我们。
现在好了,单婆婆没了丈夫,没了儿子,没了儿媳,连唯一的小孙子也没了,就连她风烛残年的命都没保住,你们还想怎样?”
湘王垂下眼眸,却依然将伞向林子衿倾斜,轻叹道:“子衿,你别哭了。事已至此,你怨恨谁都无济于事。那天我真的没让人动那婆婆,要是宫里派来的人动手,你我都阻拦不了。”
他顿了顿,看向院落里一座小小的新坟,“婆婆能和小孙儿葬在一起,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慰藉。”林子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院子的一角果然有一座新坟,坟上插着一簇槐花,只是槐花已然干枯、凋敝。她哽咽着走过去,跪在地上,用双手刨着土,嘴里不停地念叨:“婆婆,狗儿,子衿这就带你们离开。”
湘王为她撑着伞,朝身边冷眼旁观的刀燃和姚琴使了个眼色,二人这才蹲下身子,帮林子衿一起用手扒那小小的坟。
刀燃和姚琴从小被训练成杀人机器,见惯了死亡,无法理解林子衿为两个普通百姓如此撕心裂肺。他们身为皇家暗卫,不是在保护皇家子孙,就是在为皇家子孙清除障碍,甚至随时取人性命。
刀燃和姚琴麻木地扒着那小小的土堆,只有林子衿一人小心翼翼地用那双纯洁干净的手用力刨着泥土。
姚琴忍不住小声嘀咕:“不过死了两个人,有什么好哭的,值得这样挖吗?死了就是死了。”刀燃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刚才湘王把这话听得真切,脸色已经有些阴沉。
他从小就见惯了宫中的尔虞我诈,曹皇后为助他上位,背地里残害了许多人。皇宫里的阴险手段,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不存在的。枯井里沉个皇帝看上的宫女,冷宫里死几个被废黜的妃子,荷花池里淹死几个没长大的皇子皇孙,生在皇家,他的双手过早地沾满鲜血。
在外人眼中,他是光风霁月尊贵的王爷,可实际上,他又比曹家人干净多少呢?纯洁无瑕的林子衿,就像他生命中的一道光,在他彷徨无助、躲在阴暗角落时,照亮了他通往权力巅峰的黑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