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在地上的那副面具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淌着一片银白色的光泽。
宫抒墨弯腰拾起面具,他的手指在触及到面具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刚刚被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多少年没有让世人见过他的脸了?他自己都忘记了。
离开那个地方以后,为了不让人发现他额心的印记,他便终日戴着面具示人,连他都快忘记自己长何样了。
就在方才,他竟然在那个女子的似水如星的双眸里看见了自己久违的容貌。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竟浮起一丝欢愉,满足于她眼里只有自己的模样。
“呵呵……难道这张脸真的粗鄙不堪,居然把你吓晕了。”宫抒墨扯了唇角带着无奈的轻笑说到,细心的为阮绵绵拉了拉丝棉薄被盖好,他不知自己的容貌为何会突然将她吓晕过去,见她气息起伏不定,蛾眉纠紧,檀口吐出一串梦呓呢喃,似乎昏睡中情绪也十分不安稳。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月光下,宫抒墨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却俊美异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额心有一处青色的扁平的倒三角印记,一袭白衫,夜风中使他身上透着一股凉薄的气息。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来一朵薄云,它浅浅地遮住了这一轮月辉,天地之间突然暗了几分,从耳际刮过的风也变得更加幽凉,整个夜笼罩在一片寂静里。
他缓缓地将那副面具重新覆于脸上,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在这冰冷坚硬的银质面具之后,透过面具他的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好像这种感觉才是他最熟悉和安心的状态。
宫抒墨站在她的窗前,轻抚着她拧起的蛾眉,用衣袖拭去她额上泛出的薄汗。
“别怕……都会好起来……因为……我会保护……你……”他小声地说着,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低沉的声音随着夜里的风,在谷中细细地飘散。
远处岩壁上的星萝被掀起,层叠的星状叶片激起一阵翻涌,一片莹莹蓝光蔓延开来。
直到阮绵绵气息平稳,已然是熟睡,宫抒墨这才敢放心准备离开。
夜风微凉,谷中泛起丝丝雾气,染潮了他的衣襟,他轻声小心地合上了她的窗。
“白……少卿……不……不是……”她整个人跪在地上,痛苦地低喃着,双膝布满血迹,她用力的用双手捶着地面,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原本在她脑海深处封锁的记忆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裂痕随着她波动的情绪一点点扩张开,直到完全破裂,仿佛放出了一头噩梦巨兽,它在她脑海深处叫嚣着、嘶吼着、悲嚎着,将阮绵绵埋藏的悲伤如猛兽冲破桎梏一般的奔涌而出。
那一幅幅画面,一段段记忆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她目光涣散地呆坐在地上,不敢动弹。
一位赤足少年从远处踏云而来。
他伸手突然向她甩出一记耳光,他的手掌重重地落在她容貌姣好的面容上,阮绵绵耳边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脸上一阵灼热,却没有任何疼痛的知觉。
她依旧看不清赤足少年的五官,只觉自己的双肩开始被剧烈地摇晃着,那个少年一把将她抱住,他的怀抱让她有些恍惚,他把自己沉重呆然的头颅按进他清瘦的肩窝,她能感受到少年凸起的肩骨,一双无比温暖的手掌抚过她一头凌乱不堪的发丝。
“绵绵!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少年闭上眼,终于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这个声音像一支利箭穿过她脑海中的重重迷雾,狠狠的刺中她的心脏,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痛……好痛……好痛啊……”
“是你吗?少卿……白……少卿……”她一字一字慢慢地从口中吐出,这个名字在她心中似乎有千斤重。
“不,我已经不是你要找的那个白少卿了。”少年冷静地回答道。
“你是他!你就是他!你是白少卿!!你是我的白哥哥!是你,告诉我是你!”她握着少年的双手,像是哀求般的望着他。
少年的容貌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正是她所见过的年少时白少卿的模样。
“绵绵,不要骗自己了。白少卿已经不再了,你看到的都只是你自己想看到的,这些并不是真实的,也不是真实的我。”少年挣脱了她的手,将五指覆盖住她的双眼,一道白光从他手中发出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少年撤了手,凝重地看着她的反应。
阮绵绵看清眼前的少年的面容,并不是她记忆里那个白少卿,极度绝望地发出哭嚎,泪水如一串串断线的珠子散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