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出来了?没人照看姑姑怎么行?”两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一边走,少女忍不住埋怨起少年。
那少年也不争辩,随手从她手中接过草药,这才道:“是娘担心你,让我出来找你,今天是泼水节,若是你被人抢走了做媳妇可怎么是好。”
那少女原本因为挂着姑姑的病而愁眉紧蹙,听他这样说,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不过只是一瞬间,脸上又换上了原先忧虑的神色,冲着少年道:“姑姑吃了这么多付药,却也不见效,这边巫医盛行,正经大夫却少。”
少年没有随声附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空垂着的手不自觉的攥成拳头,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波动。
少女心里惦记着卧病在床的姑姑,没有觉察出少年的异样,她加快脚步,朝着郊外的住所而去。
大理城外各族人分村居住,当年战火流离,也有些中原的汉族人逃难至此,因为不习惯那些少数民族的生活方式,一众人单独开辟了一片荒地,聚集成一个小小的村落。 两人的家就在那个小村落里,从外面看上去,是一处干净整洁的农家院落。少女进了村,脚下步子却更加急促,顾不上与相识的邻居打招呼,一路小跑跑回自家院中。她着急的推开屋门,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姑姑却不见了踪影,这让她心里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素儿。”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少女一转身,正对上英姑那因为生病而憔悴不堪的面容。
刚才面纱遮面的少女,正是随着英姑来到大理城的萦素,那少年,自然就是认了英姑做娘的天赐。
“姑姑,你怎么不好好躺着,倒是出来了?”萦素忙上前扶住她,虽是抱怨,语气里却满是关切。
“是啊娘,我跟你说过,我很快就把妹妹带回来,你是不是又担心她了。”天赐刚刚进了院子,见英姑竟然自己出了房间,忍不住埋怨起来。
英姑看着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低头咳嗽了两声,脸憋得有些红,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冲着两人“我感觉好了不少,总闷在房子里也不是个事,天这么好,倒是想出来透透气。”
英姑今年也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练武之人原本比旁人还要强健一些,只是当年她抱着萦素从山上坠下,虽然当时命是保住了,但那些撞击总是损伤了她的内脏,时间一长,各种病症袭来,身上的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如今她看上去,脸上布满了皱纹,原本挺直的腰杆也如同熟透的高粱杆弯了起来,倒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妪。
迎着刺眼的阳光,英姑头上那些早生的白发分外明显,她两颊深陷,眼圈发黑,萦素只感觉鼻中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妹妹你扶娘晒晒太阳,我去煎药。”天赐交代一声,拎着药包去了厨房。
萦素依言扶了英姑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冲她勉强一笑道:“大夫也交代了,姑姑您是该多晒晒太阳,以后天气好时,我天天扶你出来晒一会。”
英姑坐在藤椅中,怔怔的看着萦素完美无瑕的脸,过了半响,却低头道:“殿下,奴婢总算是没有辜负娘娘所托,日后地下见了王上和皇后娘娘,也能抬起头来跟他们交代一声了。”
英姑已经许多年没有再管萦素叫做殿下,今日突然这样说,又称呼自己是奴婢,倒让萦素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姑姑,父王和母后在天上,一定会保佑我们的。你的病也一定会好起来的。”萦素听她提到自己的父王母后,一阵酸楚浮上心头。
英姑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抬起手,爱惜的抚摸了一下萦素的脸,温柔道:“原来奴婢只觉得王后娘娘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如今看来,公主殿下竟是比娘娘还要美些。”
她笑着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奴婢这一阵子总是梦到娘娘,娘娘还是多年前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倒是奴婢如今老的不成样子,不知娘娘还认不认得出来。”
萦素听她这样说,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她把英姑干枯粗糙的手握在自己手掌中,贴在脸上哽咽道:“姑姑,不要说了,你一定会好的,如今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英姑心疼的看着萦素,带她出来时她还是个孩子,如今朝夕相处,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自己自是也不舍得与她分开,但身上的病痛,心里却有数,知是撑不过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