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XLVIII年芽月i日，新年第一天。

保罗起床后洗了个冷水脸。燥热的脸颊渐渐变冷，整个人也冷静下来。闭起眼把头沉到水里，保罗思考今后该如何面对莉泽尔。她只是讨厌那个镯子，并非讨厌自己——是好消息，但不完全是。

一想到莉泽尔在遥远的里斯尔河大区有过丰富的感情经历，保罗心里就不是滋味。说不定，莉泽尔现在的房租和生活费，还是她那远在里斯尔河大区的——前男友或别的什么人，帮她付的呢。还是别趟这滩浑水。

“之后去哪玩呢？假期才刚开始……”中午吃饭时，莉泽尔自言自语道。

保罗闷头嚼面包。

“保罗，你在诺格森镇吧。你们以前放假都上哪玩啊？”莉泽尔主动找保罗聊天。

“上哪玩？”保罗抬头——他觉得这个词很怪。“当然是播种啊。气温回暖、雨水适度，正是播种的好时机。”

“无聊。”

“你们城里人不种地的话……确实能出个远门。”

“莉泽尔，节日假期除了宗教起源外，更多是源于现实需求。”房东安迪夫人说。“农忙时期都要下地干活，学校开不起来，可不就放假了？”

“这么说，纪念露恩女神都是骗人的咯？总主教和总督，哪个才是对的？”

“都是浑蛋。”安迪夫人即答。

“拜托你们别总聊危险的话题，怎么完全不相关的事也能拐那上面去。”保罗放下面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者不是对立的，完全可以既有宗教目的又有现实需求。总主教和总督都没错。”

“去年是向北走的……今年往南好了，到索恩市看看。保罗，一起来吧。”莉泽尔说。

“呃……我就免了。”

“真是的，白期待一场。我还以为你肯定会说‘一个人出远门不安全’，然后硬陪我一道呢。”

“我是这个形象？”保罗扶额。“但索恩市……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不太好。”

“怎样，激起你的保护欲了吧？这下不得不陪我一起了。”莉泽尔调皮道。

“呃，正常来说都是劝你别去啊。为啥要一起？”

“有什么关系嘛。一路上开销都我出，不要你花钱，还不行吗？”

“钱不是……”保罗稍作停顿。“咳，钱虽然也是问题，但不关键。而且索恩市那么远，过去玩不了几天又得回来了。”

“才不是呢。茶月开学，今天才芽月第一天。”

保罗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你们开学晚，但我是教师，比你们早二十天。你自己去吧，旅途愉快。”

“没劲。”

芽月xxx日，弗斯特召集下城学校全体教师开会，做新一年的工作安排。保罗的任务没变，仍然是带低年级文法课。

几个月前，被弗斯特告知只能带文法课时，保罗还有些不满。而今，他反倒有些庆幸。他自大的坏毛病被莉泽尔彻底治好了——连莉泽尔随便提的神学问题都答不上来，还有啥资格教别人神学课？

“新年布道宣讲的事，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会议快结束时，弗斯特多提了一嘴。“据说已经让各地主教过来了。近期会比较忙，各位多留意约克大教堂的情况。”

保罗微微皱眉——哪跟哪啊？约克大教堂能有啥情况？咋不讲清楚点。

“到底是什么事？”散会后，保罗跟上弗斯特，询问具体情况。

“安图斯总主教宣扬预定论。”弗斯特说。“唉，可惜了。让我们做乡村牧师，这肯定是他不对；但他毕竟也做过不少好事。但愿那些主教对他宽容点。”

离开学校时，保罗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预定论不对吗？这不是著名神学家圣·亚伯塔提出的？还能有错？

不过这不重要。保罗没啥坚定的信念，他完全能跟着主教会议一起摇摆。真正麻烦的是，弗斯特悄悄告诉他，这份钱多事少的工作，或许做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