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啷啷、拨啷啷……,”一只小鼓在一个清秀的女孩手里晃动着,伴随着鼓声的节奏,女孩细软的腰肢,像春风吹拂的柳条般舞动着。蜀地某县城破败的街道上,看客们有看得高兴的,便扔出三五个铜钱,铜钱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砸起的尘埃就像雨天河面上冒起的水泡。
小姑娘只有十来岁,认真的表演让她有些气喘,额头上汗津津的。她弯下身子将铜钱一个个捡起来,在衣襟上抹一抹土,放进一个小叵箩里,有礼貌地谢过看客。
人群里有个小伙子已经看了多时,他早就看呆了,就像他在夏天的夜晚,经常呆呆地望着星空那样。小姑娘眉清目秀,特别是那双黑亮黑亮的凤眼,勾魂夺魄,小小年纪就是一脸的狐媚相。
他想,这要是再大上几岁,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娶回家。当小姑娘走到他面前时,他往小姑娘的手里塞过去一块银角子。
这块银角子仿佛带着魔力,为她和他的人生驾起了一座通往东京汴梁的桥梁。谁也想不到,三十年后,这个小女人在名臣荟萃的大宋朝简直是横空出世,她不单决定了王朝的走向,差点儿又让天上的心月狐星宿再次下凡,她在华丽转身的同时,也携带着他一块儿飞黄腾达。
“呜、呜——,都怨你,都怨你,你个窝囊废!你不是男人,呜呜,天啊,还是让我早点儿死了吧!”
一声声压抑着的凄厉的女人哭泣声撕破了黑暗,音量虽然不大却撕心裂肺,听得人肝肠寸断。这又是开封城寻常百姓家里,夫妻因揭不开锅在吵架?
有点儿像,只是少了男女对骂和摔门动手的声音。
哭声尽管压抑,仍然穿透了厚重的围墙。
街巷里听到哭声的男男女女,更加剧了心中的恐慌,这里的老街坊们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的什么人,只是谁也不敢议论,有些话宁可烂在肚子里。但是从他们看向这面高墙的眼神里,能够读出惋惜、同情、羡慕、不屑等等复杂表情。
几个月来,这样悲凄的哭声,时不时地在小院上空响起,只是今晚的哭声格外惨痛。
哭泣声越来越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逢到这种情况,男人往往是塌肩佝腰,低垂着头踽踽躲到院里。院里的几个下人没有迎上去服侍,反倒一个个悄无声息地退到墙角的暗影里。
男人的眼光锁定在东墙的上方天空,东方的夜幕掩映下,龙楼凤阁连霄汉,唉,只不是“汉家江山”。巍峨的殿宇,既熟悉又陌生。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一切的一切都留待梦中相见吧。
男人满脸泪痕,悲愤地向天喃喃道:“百无一用呀,百无一用,我除了填词画画,还能干什么呢?走到今天这一步,怨谁?怨我?那我又该怨谁?哎,谁也怨不得,要怨就怨天,要怨就怨地,时也运也命也,我哪有回天之力啊!我要是有那本事,何至于此。”
女人曾多次劝他,你就学学刘禅,忍了吧。
他长叹一声:“说着容易做着难啊,苟延残喘,像蜀后主刘禅那样装得乐不思蜀?我做得到么?他那本事谁能学得了呀,人家那是继承了他老爸刘备能屈能伸的血统。我的骨子里是个文人,文人的风骨、气节、脸面往哪儿放?难、难、难!愁呀,愁,天可怜见,愁到何时方是休?问君、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恰似什么?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江春水?恐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滚滚长江了,这旁边只有一条汴水,可怜我连汴水边也去不了呀,我要是能化作一片树叶,随着汴水漂下去该多好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女人往往沉默无语,男人则是深深的叹息,“忍?事到如今,活着比死了还难呀,这样的屈辱,这样的担惊受怕,怎一个忍字了得?”
然而,就是这样的囚徒生活也成了奢望。好景不长,就在他到东京汴梁的当年年底,他的人生又发生了第二次重大变故,也就是前面说到的太祖暴崩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