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庄舟压根没有一点困意，下床的动作轻手轻脚，生怕打搅了自己的那位好邻居。为了达到“完全黑暗的房间”的任务要求，他没有像看过的恐怖小说那样，架起手机，记录情况。

同时，从枕头下小心拎起一把菜刀，下意识屏住呼吸。

忽而——

“啪嗒。”

一道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无限倍放大。像是弹珠落地的声音，仿佛还伴随着隐约的嘻嘻笑声，庄舟的动作猛然一僵。

“只是楼板的热胀冷缩而已，别慌别慌，要相信科学……”庄舟口中低声安慰着自己，安抚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小心不让拖鞋发出响声，然而笑声却越发清晰，咯咯笑着，声音近得像是伏在耳畔。

庄舟硬着头皮，对着正前方那处不存在任何东西的角落，抬起了手。

僵硬地挥了挥，试探开口：“你……好？”

没有回应。

隐约失望之余，庄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却不敢放下警惕。房间呈正方形布局，床的位置就在西南的角落，刚刚打招呼的是东南角落，还有三个角落没有打过招呼呢。

许是潜意识在作祟，庄舟背后有些发凉。

他背对着西南的角落，自身的影子没入一片漆黑的墙面。

“不会有个蓝路路玩偶在床底下看着我吧？”身后，寒意愈发深重，冷汗不自觉渗出，脑中的想法方一出口，庄舟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呢……”

蹑手蹑脚地起身，自黑暗的寂静中，一切声音都变得清晰。

发情的野猫发出瘆人的叫声，隔壁传来男女急促的喘息，整个房间被深色的窗帘盖得严严实实，没有分毫光亮。庄舟直冒冷汗，呼吸不知觉地粗重起来。

而笑声却愈加清晰，折磨着他的耳朵。不再是嬉笑，而是一道更加尖锐，或者黯哑的笑声，自幽邃的寂静中，响了起来。黑暗的房间内，庄舟几乎看不见家具的轮廓。

扑通——

扑通——

心脏的跳动声震耳欲聋，庄舟心中一惊，感受着从后背逐渐蔓延开来的寒意，强装镇定，仿佛没有听到笑声一般，对着另一角落，抬手，开口打声招呼，只是更加从善如流：“你好。”

“你好。”

像是回音，也像是答复，声音黯哑。

“你好。”

意识越来越模糊，而同样的话语却在重复。

庄舟的脖子沉重地低了下来，一点一点，头顶在墙上，身体却像是无法弯曲般地僵直，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脚边的角落。渐渐地，声音不再有波动：

“你…好…”

“你…好……”

“你……好……”

身体开始战栗，但口中仍在重复。

一遍遍，一遍遍地，重复，重复。

对着眼前无人的角落，打着招呼。

·

“哐当”一声，菜刀从手中滑落。

庄舟的身体一哆嗦，茫然睁开眼睛，眼神像是无辜的小兽般四顾。房间陌生而熟悉，家具蒙着层晖光，像是流动的金子。窗帘是拉开着的，窗子大开门户。

窗外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