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满城的百姓早就知道，这离府衙真的去攻打绿林山寨的日子，已然不远了。

近万府军气势汹汹，黄信知府要镇三山的宏愿也如持左券。不怪百姓爱打听，这些日子里东岳府实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事昭然若揭之程度，甚至就连那三座山上的“当事人”，都俨然能感受一二。

清风山议事的厅堂里，一袭锦毛裘袍的红发女子坐在主位，另有一个状若幼童的小姑娘样人物处在她身下。至于那第三把交椅，此间却根本没人。

锦毛虎燕顺和矮脚虎王英，这两个可都是二品小宗师，绿林里面何等威名人物，此时却都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燕顺闭目不语，心情尤为低落。这个高挑的赤发女子沉思良久，才向她身旁的王英挤出几句话：

“要不，咱们还是将天寿带去碧霞祠吧，她重伤久久未醒，我怕再拖延下去真的要出事……”

“碧霞祠的泰山奶奶悲悯众生，不会嫌弃咱们的。何大家也是菩萨心肠……”

王英见她又旧事重提，不由得哀叹一口气。

“唉，阿姊，你怎得不明白。自从郑屠那日和咱们鱼死网破之后，我们早就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何大家布仁布泽，未必就能真的布施到我们这群私商头上？再说了，她仁慈，黄信可不仁慈。”

燕顺抬起头还想说话，可渐渐的，她也就没了话语。

她作为这清风山之主，哪里不晓得，王英说的才是对的。

眼下，黄信马上就要率领官军打上山来，她们真的无路可退了。

最后的下场，恐怕就是一群残兵败将，逃难一样的遁进深山里，只能沦为一帮野人。可那太行山马匪几十年猖獗是因为太行山天险，她们这三座山都只是个小土丘，哪里能护得住这么多姊妹。

燕顺干练的脸上露出苦色，她左思右想，可怎么样却都找不到一条华容道。

“可无论怎么样，哪怕是拼着我锦毛虎的性命不顾了，我也要将天寿救回来。”

“她当日从郑家里逃出来，是我亲自向她允诺的这个快意江湖，王矮虎你也在场，你说，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一个废人！”

燕顺词恳意切，悲痛的神情到了极致，乃至于从交椅上都愤而起身，对着王英怒目而视。

王英也被说动，对着她埋怨道：“燕阿姊，你这么说，难道是我王矮虎不想救回妹妹么？我们三个姐妹情深，你又怎会不知，怎能不顾？！可是，可是，山寨危急存亡在前，我哪里还有计策……”

饶是这个天下凶名至极的清风山魔头，此刻也早已没了主意。

泰山一般的大势倾轧过来，根本不是她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能撼动的。

“要不，咱们去找晁天王……”

燕顺咬着牙，才终于将这句话托出来。

王英大惊：“绝对不可，阿姊糊涂！”

这个在外界风评极凶狠的小魔头沉默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凡事一旦牵扯上了晁天王，那性质就变了。”

那个平生所愿只有打熬力气、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杰女子，是泰山路绿林背后的真正倚仗没错。

然而，她们这些私商投奔在如此一位小孟尝君门下，却也知道一切是有代价的。

自家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营生，绝不能暴露在那位铁天王的面前。不然，到时候最先遭遇到灭顶之灾的，一定是她们清风山。

王英踌躇了许久，才听得燕顺继续逼问：“那，难道官府要剿匪，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任由她们打上山来么？！”

“不然呢，不然，阿姊你还想把东岳府反攻回去？”

这状若幼女的王矮虎心一悸，“咱们不是方腊，不是那钟相，没有通天的能力，便绝不可生出吞天的胆子。平日在山上做些私商活计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闹大，到时候来的就不是黄信的剿匪，而是赵官家的一纸平叛！”

这二者的轻重分别，任王英不说，众人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