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东岳府郓城,如今在天魁魔君的暴怒之下,已经毁于一旦。
一身红袄官服的黄知府跪在这场大雪之中,霜雪压折那一顶乌纱的帽檐,正如这位大员的头颅一般低垂。
身为泰山脚下无数百姓的父母官,黄信不得不举着千秋义理,鼓起胆子来此寻死。
她喉咙咽下一口寒气,词恳意切:
“黄信跪求衍圣公出手,降服天魁魔君,予我大宋泰山路,数十万百姓一线生机!”
然而那扇酒臭味熏人的朱红大门,仍旧没有一点反应。
衍圣公视这位五品地方大员,竟宛如无物。
“恳请天人出手,灭除魔君!”
她再跪,再伏,一拜,二拜……
今日是风雪天,远方杀声撼天动地的,此处却栗烈的很。就见斗大的雪花一片片摔到黄信的身上,若她还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这情景必令人心疼。
只可惜,在这泰山脚下,没有一个官,能留有一分稚气。
如此又过了许久,那扇红门的兽吞绊动一下,掉下许多冰渣子。随即,有一位红袍贵妇人,从中走出来。
“孟国公。”
纵使已经浑身发寒,黄信见到她,也不得不再行礼。
美妇并非衍圣公府中人,但她很明显和这一家关系匪浅。只因,她出身自那同样尊贵的孟子世家。
“黄知府,天气这般恶劣,怎得不进府中坐坐。”
“衍圣公正在和妾身围炉煎茶。既然黄知府来了,不妨有什么事,也都一并进来商讨。”
黄信听她说话,生不出一丝恶气。跪的许久的知府只是又低下眉头,磕碜一句:“小女不敢。”
衍圣公府下,无官民之分,这是规矩。
“请求孟国公劝劝衍圣,出手救我大宋百姓,镇压天魁魔君。”她来此永远只为了这一件事。
“哦?”那位出身孟氏的华贵女子明显起了兴致,“天魁魔君,很厉害吗?我听闻泰山官府也有茫茫多的豪杰……”
“府中但凡有些武艺的人手,都早已遣了出去,阻那魔君。”
“只是……三十六天罡中的天魁,此獠恐在一品之上。”
黄信猛咳起来。
孟姓妇人端起她那还温着的一杯热茶,浅浅抿了一口,道:“还在一品之上,那确实可惜了。妾身本想助知府一臂之力的,只是恕我能力实在不足。”
“既是天人,恐怕除非泰山路仅有的那几位都一齐出手,否则总归是无济于事。”
“还是等朝廷拨人来救济吧。当今官家至圣至明,不会坐视不管的。”
冻在雪里的黄信当然知道她在打什么太极,当即扯明道:“虽是一品之上,但仍离天人们不少距离。下官承诺,但凡衍圣公出手,一合就能擒下此獠,将其诛灭。”
孟姓妇人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黄知府不妨还是入府中坐坐,与衍圣公当面谈吧。”
“国公!”黄信来此已久,简直浑身都在发颤,“数年寒潮都掠过泰山,府中百姓早已颗粒无收了。若您还要加累供奉,只怕黄信于此一头撞死,也补不上那许多数目。”
“嗨呀。”站着的妇人对脚下的大员说着,“黄知府身为百姓父母官,真是仁厚至极。只可惜那位被魔君霸了身子的宋公明,也是义满天下的豪杰,真是令人伤悲。”
“方才,衍圣公与妾身传了一句话,黄知府要不猜猜,国公说的是什么?”
还没等黄信反应,她就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国公说,除非天魁魔君杀到汴京了去,不然要她竖起砚台,那就须得端州美砚一池,少一个子也无数。”
斩钉截铁,彻底浇灭了黄信心中仅存的一丝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