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发小情深
“先生,我现在大概知道,凡至情之交,大多自儿童时起,所谓两小无猜,又称之为发小,知根知底,不避小节,这几个朋友,都是可以相托一生的挚友对吧?”
似乎我也已经醉了,索性借着酒多说几句。在平时,我可是不善言谈之人。不错,平时同事朋友聚会,轻易听不到我发表言论。只在那一年发表了第一篇小说,得了一百元稿费,干脆拿出来请同村的几个伙计喝酒。那些年,四、五人一起吃饭喝酒,一百元倒也差不多了,五、六个菜,再加两捆啤酒,大家一阵喝得不亦乐乎。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吗?依稀记得,我曾拉过一个女孩的手。哦!她是方圆吗?显然不是!是邻家那个跟我通过信的小妹菊儿?当然也不是,她可是嫁到了外县,而且早已生子,据说她嫁的男人在山里开矿,属爆发户之类。那年回村,坐着一辆矿车似的进口大皮卡,听说那种车很土豪……
“喂!你咋的了?想心事啊?”先生满面通红地看着我,忽然笑了。
“你,你又笑啥?”我很诧异,先生脸上的笑里分明藏着几分暧昧。哦!男女之事,他似乎十分懂得,因为他的一生,本来就与“风流”二字不分家。但是,他的一生,又似乎又吃亏在这风流之上?分明他自沉沦之后,把一半的心用来游山玩水,一半的心留恋温柔之乡,大概只在遇到沈九娘之后,从此才把心给收了。
“我笑你这辈子,穷固穷,却也有一身风流债,这点咱俩倒相仿,对不对?”
“先生怎如此说?”我的脸怅然红了,一时想起当年与方圆之事。不错,我们曾有过亲密的接触吧?尤其第一次,很奇妙,甚至手指的相触,都是触电的感觉。但之后呢?第一个拥抱,也是心吊上嗓子眼,生怕她气了恼了,怕她飞了跑了,从此不再理我。
很奇怪,她虽然同样紧张,却未躲避,而且当热热的嘴唇亲密地吻向对方,只是皮肤同筷子一样的普通接触,根本未感受到文学小说中的那种触电般的甜蜜,不但如此,她的嘴巴里似乎还有股子淡淡的大蒜味道吧?哦!晚上偷偷跑出去吃饺子,我们居然要了一碟蒜泥……
“不对对啊?还真是让我给说中了?”先生又笑了,不过,笑意中,他似乎想起自己的往事,笑容竟又渐渐收敛。
我可不想他早早陷进那些纷乱的故事。每个人的感情故事,的确可以打动许多人,但励志故事同样让人感兴趣,或者可以激励他人。他的童年少年,到底是怎样一副样子?我想听他继续讲下去。
“先生,你的书法画艺只是沈周先生一个老师?那时候,允明,就是老祝,你们相差那么多,他到底跟你在不在一起?他怎么会跟你走到一块儿?还有……”
“慢些慢些,一下子问这些,我也一下子说不清楚。你是问老祝?他真的不错,二十几岁,都说了媳妇,还和我们几个顽童相好。他是个好人,老实人。不过,跟我在一块儿他就不老实了。事实上,我是先跟文先生学的字,读四书五经,习写尺斗大字。然后,文先生外出公干,沈先生接了教书营生,更兼教我们画艺。不过,父亲那时候反对,说画画无事功名,不肯让我学。天知道,我骨子里十分喜欢跟沈周生描描画画呢……”
徐徐展开的画卷中,依然是春风丽日。其时吴门之外河流清澈,河堤边杨柳依依。学堂之内,沈诚先生手不释卷,在他面前不远处,依然是允明和三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在夫子像面前跪着,这一次的惩罚,是到郊外桃园踏青,折了人家的桃树花枝,被人家寻上门来……
眼看着,三个玩童渐渐长大,而且小伯虎又添了一个弟弟,也已经七八岁。这一年,小伯虎已经十四岁,那个允明整整大他十岁呢。他真是老大不小,竟越来越喜欢跟小伯虎在一块儿。他是喜欢伯虎的天资聪慧?还是喜欢他的无拘无束?伯虎人虽小,但心思却广阔,每每想出什么好点子,然后大家一起出吴县门外郊游,总能快意而归。
然而只要回到家中,他爹唐广德总是喋喋不休的说道,令他有些讨厌。什么进学堂学习是需要花钱的,一般穷人家读不起书,但他老唐经营了这家小酒肆,虽说挣得不多,却完全可以供得起他。还说,古人一直说的好,学而优则仕,唐家高祖,曾以武起家,当过西凉将军,到他以上几代,早就废弃武功家学,而且也文也不文。就看看人家祝允明家族,他的爷爷和外祖父,还有文徵明的父亲,哪一个不是靠学文起家?所以,他让小伯虎也树立起这样的目标和信心,务必登科高中,得个一官半职,从此改变这开酒肆的命运。
小伯虎却也注意到,他爹的酒肆虽小,往来客人中,却也颇多官宦子弟,或者文人骚客。便有一问:“爹,他们当了官,不还是到咱酒肆来喝酒吗?爹我看你现在也够快活,为何非得让我去当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