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歆玉跟老掌柜在双方同时发难的时刻便掠出那间茅草屋,两人不约而同的远离那片战场。不过两人相距的距离有些远,以那间茅草房为圆心,两人分站在草房两侧。
老人此时坐在斋子院墙边的一片阴影角落里,九仞城街市中的楼阁建筑不是坐北朝南,而是街两侧的建筑东西对门,兵斗斋坐落在街市西侧,日头攀升至中天,所以此刻斋子院墙边刚好有一处隔壁楼台形成的阴影。老人在退掠出草房时,一直向东低掠,在路过那片用苇杆扎成的篱笆时,顺手从苇篱笆那片摆放石桌石凳的空地上拎起一墩石凳,此刻坐在凉影中的老人慢悠悠的翻着那本兵器谱图,丝毫不关心那座茅草屋内传来的打斗声,显然这种事在菜园子内时有发生。老人之所以不担心小厮的安危,因为以往种种的珠玉在前,小厮与那些野修打斗时不能说是游刃有余,但有惊无险不算过分,每次经过一番惨烈的厮杀,那些被选中用以砥砺小厮修为的野修没有一个是体无完肤的,死相相当凄惨。
老掌柜对于自己的小伙计有些很大的信心,他与九仞城中大多数修者都不同,城中修者只是注重元力淬炼,以最快的速度来破境进阶,很少会抽时间打磨武技。而小厮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他更专注于打磨自己的武技,对于元力淬炼方面要比打磨武技少下很多功夫,不过这小厮头脑也好使,每次与人厮杀过后,都能从对方招式中悟出些东西,再私下里反复抽丝剥茧,按照野修遗留的武技谱一招一式的反复打磨,将那些死在他手中的野修的武技熔铸于一身。因此这个小厮的战力远比自身修为要高,而且所学驳杂,粗通不少武技,对于对方武技的破绽小厮也是慧眼如炬,几个功夫间便能精准找到薄弱之处。同时又会使用多种兵刃,无论是近身厮杀还是隔空操控武技战斗,在同境修者中,皆是不落下风。
李歆玉之所以掠出那间屋子,不是对李洛龙放心,其实她现在很担心正在房间打斗的李洛龙。不过她要按照李洛龙的意思来盯住这个老掌柜,提防这个黑心掌柜突施冷箭。若是在两人打斗进入生死阶段时,外人轻巧的出手都会成为改变战局的关键胜负手,这场厮杀打斗可不是过家家的儿戏,一个不慎就是身陨当场的结局,李洛龙不得不重视。
李歆玉焦急的站在菜园边缘,目光透过仅有的窗户看向房间内,此时房间内人影晃动宛如急促的拨浪鼓敲击鼓面一样,伴随着人影闪动,或沉闷或尖锐的兵器碰撞声起伏不定,从那扇仅有的小窗还能看出跳跃的剑光叉影,土黄剑光与寒铁叉影交错相接,每次短兵交接时,便能看到一层黄色粉尘簌簌飞舞,是那把古朴泥剑在锋利钢叉的刮割下一层一层剥落下来的土胚,土胚刚刚脱落便被钢叉撕碎成细碎尘埃。光影闪烁间,那把以泥土短暂铸形的剑胚正在快速缩用不了多久那把剑胚就会崩碎,同时李洛龙身上的那层土甲也已经大块脱落,宛如樵夫用斧斤随意凿砸老树皮一般毫无规则的脱落。
那副剑甲只是简单的凝聚泥土而成,品佚与寻常戍卒手中的剑甲相当,根本撑不住元修的几轮进攻,当时时间紧迫,李歆玉只能凝聚出这副剑甲,此时李歆玉小手轻轻摊开,脚下泥土飞速蠕动,小女孩儿此时像是站在一处流沙眼穴中,泥土在她脚下呼啸而出,范围逐渐向外扩散,不多时,一柄纤长剑影从流动的泥土中显形,紧接着又是一副轻薄甲衣,甲衣造型修长,向外凸出的斑块细碎如指甲盖,排列紧密,显然这副甲衣防御力要远胜之前那副,同时它的重量又被小女孩儿挤压出来,比那件甲衣更轻,战斗起来更能让李洛龙游刃有余。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此时小女孩儿无法递出这副新凝的剑甲,房间内的交斗愈发激烈,木壁上已经浮现出或深或浅的裂痕,那是剑叉在木壁上留下的痕迹,就算小女孩儿将新凝甲衣递到李洛龙面前,李洛龙也没有时间换取,一个疏忽间双方都有可能被重创,哪里还有时间去换甲换剑。
就在这时,一道轰隆的巨响撞击在木壁上,木壁似乎是承受不住冲击,瞬间炸开,被码的整齐的茅草和木屑四下溅飞,两道身形在菜园中浮现。爱奇i7x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李洛龙与小厮相对站立,相距不过几丈。小厮手持双叉,一脸尘土却遮盖不住那份快感,他抬起手臂,将山字形钢叉叉尖抵在嘴唇上,而后轻轻割裂嘴唇,殷红鲜血肆意流淌,小厮伸出舌头舔舐血迹,酣畅淋漓。
李洛龙身上厚重甲衣已经七零八落,胸前腹部肩头皆已破碎,只有后背还挂这一块宛如干裂土皮的甲衣。破碎甲衣下,是汩汩蠕动的元力,那股元力就像是万千游鱼同时搅动水流。右臂之上,金光灿然,金蜉攒聚下有清晰可见的烫金线条,那些烫金般耀眼线条是金缠错碑手的运行路线。那把沉重的黄土剑胚此时已经不见,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泛着青灰色的寒刀被李洛龙握在手中,这把刀是当时击杀钱不多的战利品。
李歆玉抓住这个间隙,一手从脚下扯出那副已经凝聚成功的甲衣,而后甩向李洛龙。
李洛龙伸手抓向甲衣,如探囊取物将甲衣抓至手中,而后往身上一掼,刚好贴合身子,重量也比之前那副要轻上不少,非常契合战斗。
小厮嘴角轻蔑,扯出一丝阴柔笑意,用手拍了拍沾在青蛟鳞甲上的尘土,尖声说道:“这副老蛟甲不愧是下乘巅峰之作,即便如此破碎,你打在上面也跟挠痒痒一样,你没吃饭么?”
李洛龙抬头看向紧密贴合在小厮身躯上的甲胄,这样看起来,这副甲胄并不是残破的模样,只是鳞甲有些凹陷,许多青色甲片裂开了细微缝隙,这些缝隙就像风干的水渍纹,散乱分布。
通常意义上说,鳞甲的破碎并不是那种如布匹撕裂的景象,甲衣破碎一般是指甲片出现碎纹或是小范围崩裂,在战斗起来这些碎纹崩裂并不能为主人抵御攻击或是防御力减弱。除非那种一击致命的攻击打击在甲衣上,否则甲衣很难出现分崩离析的溃散,只要甲衣不彻底被摧毁溃散,都称之为破碎。这副青蛟鳞甲还在李洛龙手中时,并没有承受过极为凌利的攻击,大多时候都是李洛龙身穿甲衣与对手以伤换伤,所以甲衣虽然有所破损,但防御力依旧惊人。直到此刻李洛龙才真正了解的这件甲衣的防御力,以前身披这甲衣与同样身披木甲的木春相对锤击不觉得这副甲衣有多厉害,可是如今一番试探性的攻击下来后,这件甲衣的坚固程度远超李洛龙的想象。
这次确实是李洛龙大意了,其实李洛龙在打算跟随小厮进入内斋见老掌柜时就已经隐约猜到兵斗斋的别有用心,当时不太好笃定,但是心弦已经绷紧,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只是到了这里后,那个老掌柜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为李洛龙讲解炼器知识,所以李洛龙便放下心中的警惕,哪里会想到在李洛龙心弦最松弛的一刻,蓄谋已久的老掌柜骤然发难,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青蛟鳞甲就已经易主了,不然此时也不会这般棘手了。
李洛龙紧握了握手中的寒铁长刀,寒铁长刀入手冰凉,比起小雷音要重上不少。刚刚的打斗双方只是试探出手,意在探测对方的招式,少年郎左腿后退一步,扎了一个结实的马步,而后双腿猛然紧绷,出色的力道从小腿一并向上弹起,李洛龙猛然抬起一手,双手握刀,疾步而去。
小厮将手中钢叉交织在身前,用力摩擦叉身,发出刺耳的尖锐声,不时有火花从交错的钢叉中迸出。这小厮有些恼怒,以他对于招式的了解和打磨,只要经过一番试探,就能摸出对方的招式路数,从而能在下次厮杀中找到应对之法,可是刚刚这小厮却是没有在少年身上看出一丝破绽,因为这王八蛋招式拙劣不堪,根本就没有正统的招式可言,从而也就不存在破绽的说法。这是小厮最担心的,要么对方就是有所拙藏,一轮厮杀下来根本动用不到招式,要么就是走的无招胜有招,快刀斩乱麻的暴躁路子,可不论是哪个路子,小厮都有些投鼠忌器,因为这两个没一个是好惹的!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只长过胎毛的小女娃子行走江湖,多半是不要命的!
“既然不要命,那我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