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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悄然来临,天空被夕阳染成血红,橙褐的光芒铺满在这条河边小道上,径直向前方延伸,没有尽头般。
与萧然交接过任务的唐穆将棱与李筱雪送回总署,再急匆匆地赶去皇茗山,手机的屏幕没有熄灭过,打不完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唐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功夫将他们送回家。
“没事,唐叔你快去吧。”棱说,“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回去就成。”
唐穆点点头,往嘴上丢去一支香烟,一脚油门开车走了。
熟悉的小路上行走着饭后散步的人们,他们有说有笑,全然不知这个城市正在经历什么变化。
死者的面貌仿佛是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棱漫不经心眼神涣散,一想到今后会有更多的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他就难过不已。
沉默不语的二人穿越在稀疏的人群里,李筱雪放眼望去,突然瞳孔骤缩冷汗直冒,双脚像是用木锥钉住一般沉重难以挪动。
只见一个身陷黑色风衣的孩子久久立于人群之中,咧开大口冲自己微笑!
“怎么会……”
察觉到异常的棱探头而出,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在原地:一个孩子的身上生长着一头没有脑袋的黑色恶魔,他伸出大手抚摸周围路人的身躯,而人们毫无察觉依旧谈笑风生!
“太大胆了……”
那孩子抬起头,李筱雪猛然一惊,毫不迟疑想要幻化出宝剑,突然重心偏移自己向后退去一步,棱将她护在身后,眼中充满着平静,但脸颊上的冷汗却出卖了他。
“漂亮的姐姐,又见面了……”
明明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露出的笑容却宛如一头存活数千年的老恶魔,肮脏可怖。
刺骨的寒风呼啸,河水波纹徐徐,坪上小草风拖而摆。傲慢的使徒光明正大地站在人群之中,强烈的危机感与乏力感在棱心头交杂。
要是在这里打起来,别说救人,自己都将暴尸在此。
“多么漂亮啊……”米卡无视棱看向李筱雪,“活着像花,死了更像。”
他的右手抬在半空,身上的无头恶魔疯狂地扭曲晃动,棱与李筱雪猛地压低身体,蓄力准备迎接攻击。
一个小孩突然朝着天空大叫,众人顺着他手指之处投去目光,漫天成群的黑色羽鸟遮天蔽日在上空盘旋,凄厉的叫声直插人心,下一刻冲向地面扎入人群,一时间人们奔逃惨叫连连,黑羽肆意飞舞。
“乌,乌鸦?”
附着于米卡的恶魔就像雾气一样被乌鸦冲散,米卡立于混乱之中不动,冷冷地笑了声,消失在布满世界的黑羽海洋之中。
乌鸦齐齐涌上天空好似黑色的龙卷扬长而去,只留下全身脏乱不堪咒骂不止的路人和呆若木鸡的棱与李筱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们好像得救了?”
李筱雪望向远方天空上的无数黑点,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活下来了。
暂时。
这一次被祥瑞之鸟救下了,那么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路边冲出一条剧毒无比的蛇咬着对方,还是从天而降巨型乌龟压扁他?
“连自己都守护不了,还谈什么守护别人。”李筱雪的目光落在大口大口向外喘气用手擦拭额上冷汗的棱,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们回去吧,晚点将这件事告诉唐穆先生。”李筱雪说。
“好。”
……
唐穆关掉手机放在自己所坐的长凳上,两只大拇指来回揉动太阳穴,又点上烟吸着,走廊里的灯光刺眼得发白晃动。
深深地吸一口烟,既酸又苦的味道如江水般涌入口腔,有着近五十年烟龄的唐穆竟被呛到咽喉,低着头咳嗽不止。
银色的推床在眼前过去一辆又一辆,白色大褂的人员路过一遍又一遍,停尸房的客人源源不断,却没有一个再出来。
一份报告递送给唐穆,上面写的是死亡报告单,短短二十四小时,又有十一个名字写上了这张白纸。他缓缓拿起笔,在纸张下方签下自己的名字,递回给护士,整个走廊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的月光凄凉孤独,唐穆深陷其中,说不出的悲伤积压在心头,再坚强的脸庞也无法克制真情的流露,为了不暴露在监控之中,他倒在凳上仰头,手臂挡在眼前,良久,一声长叹。
香烟熄灭,落在垃圾桶里的底部,几分钟后又是一根,不久后又是一根。
就这样过去半个夜晚,明明白日里东奔西走,处理的事情都可以堆成小山,身体本应十分疲惫,可他却愈加清醒,困意全无。
回过神时烟盒已经瘪扁,再怎么抽也抽不出一支全新的香烟来。他将烟盒也甩入垃圾桶中,身体前倾双手捂面。
“抽太多了么?”
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一条新发的消息。
“什么时候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