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家同住在一片社区,隔得并不远,张伟找了二十年,女友一家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直至如今,依旧是音讯杳无。
若说遗憾,这或许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所以,人总是要带着遗憾去死的,但他不想这样,找了数十年,终究还是要划上一个句号的。
于是,他毅然拔掉了针管,换上便装,走出了病房。
第二天,保姆张子涵接到通知,607号床的病人昨晚离开医院,一夜未归。
张子涵急得跳了起来,当初跟张伟约定的遗嘱里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雇主非意外身亡,她将得不到一分钱的遗产。
这份遗嘱是请专业律师拟定的,就是为了避免保姆为了早日获得财产而迫害雇主。
“这个老家伙,都快要死的人了,居然还不让人省心。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张子涵一跺脚,拨通了报警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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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江东区前海路,这里原本是一片繁华的社区,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大部分房子早已拆迁完毕,留下一地瓦砾。
唯有后面几排房子拆了一半,残破的红砖墙和钢筋裸露在外,那墙上用红漆刷着大大的拆字,周边停满了各种工程机械,以及悠闲散漫的工作人员。
张伟佝偻的身影在前海路大街上缓缓前行着,癌细胞仿佛已经扩散到了全身,以至于从医院到这里短短几公里的路程居然走了一整晚。
望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他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那时候他总是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家,路过前面拐角的地方,就能看到她爸爸开在路边的门店,那招牌上写着风水、堪舆、算命、点痣等字样。
每当走过这里,他们都会松开彼此的手,并保持一定的距离。
那个被小区居民们呼作秦瞎子却并没有瞎的男人,仿佛张伟命中的梦魇,每次秦瞎子望向自己的眼光中,都带着莫名的敌意,虽然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
“我女儿就算是嫁猪,嫁狗,也不可能嫁给你这个臭小子!”
“想娶我秦天的女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警告你不要再骚扰我家晚婉,我真的会报警的。”
“警察同志,就是这个臭流氓,天天在我家楼下溜达,晚上还爬我家阳台......”
往事一幕幕如流水般淌过,不知不觉,张伟来到了那座熟悉的楼下。
她们家住得不高,也就五楼而已,好在当初他拥有强壮的体魄和矫健的身姿,顺着水管爬上阳台虽然已经双腿发抖,但激动的心情已经将恐高症冲得荡然无存。
“晚婉,是我,张伟!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阳台门打开,秦晚婉露出半张俏脸,脸上泪痕未干:“大伟,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咱们两个不合适!”
当时的张伟心如刀割,木然地站在阳台上发呆,直至一群大盖帽用强光手电筒照在他的脸上。
“这位先生,有人报警说你骚扰女性、意图猥亵和行窃,请跟我回警局协助调查!”
......
冰冷的手铐扣在张伟的手腕上,瞬间将他的记忆拉回。
张伟苦涩地笑了笑,抬头望去,时值清晨,天刚蒙蒙亮,五楼窗户中透出一缕光亮。
灯光如豆,却照得张伟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