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屋内微弱的火光,司徒竹还没有回过神。
只看到那个属于哑娃的影子,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摆动着身姿,不断地变换着形状,直到司徒竹看到影子变成不动的一坨形状的时候,他知道哑娃已经躺到老太太的身边,准备入睡了。
他还在回想刚才哑娃拍他肩膀的几下,他还不愿意去相信,那几下传达的信息是‘我也想回家’。他宁愿相信那只是巧合,哑娃连说话都不会,就算用肢体语言去沟通都有一定的难度,她怎么可能会司徒家的密语。
司徒竹在冷风呼啸的夜色中思前想后,偶尔站起来走走活动筋络,免得自己在寒冷的夜晚里坐太久而受到风寒。
几次他想走到屋内拉起哑娃问个明白,但是,凭借自己那鲁钝的肢体表达能力,压根是不能问到什么。
他在屋外踱步徘徊了很久,直到东边的天空泛起淡淡的白光。
午夜虽然有满月,但是没有带给司徒竹一丝多余的温暖。
不过在这里空转也不能弄明白什么,还不如先休息好,明天问清楚几位老人家哑娃的来历,才能作出判断。
抱着这个说服自己的想法,司徒竹深深呼了一口气,吐出层层白雾,看了看整个升起来的满月,转身走到屋内的一角,凭借着那不算猛烈的柴火和当作被铺的干草,司徒竹很快就在比外面温暖得多的屋子里沉沉睡着了,也许是最近十天睡得最好最沉的一晚。
早上,人不多的星落村没有太多嘈杂的声音,司徒竹蜷缩在屋子靠近门口的一角,还没有醒来的意思。虽然冷,但是还算睡得安心。
肌肉老人和不苟言笑的老人一早就拿起猎具外出打猎了。老婆婆就在屋子里修补着一个鱼网,是同村另一户老人送过来让她修补的。星落村东南面就是星湖,现在湖面还没有完全结冰,偶尔还能有渔获。
咚~咚~咚~
哑娃用一根石头捣鼓着药碗里的药,先是锤,然后搅,操作起来比很多药官还要熟练。
司徒竹听到声音,眼皮微微颤抖着,然后露出些许眼白。当阳光从稍稍张开的眼皮之间钻进他的眼睛,他又快速地紧闭起双眼,右手很自觉地挡在眼睛前。
“嗯~”司徒竹拉动身子,左手往后拉动,整个身子从蜷缩到伸直再到微弯。
舒服,司徒竹很享受这安寝过后的感觉,手揉了一下眼睛,才张开眼睛,循声看向在捣药的哑娃。
“其实你不必睡在门口位置,那冷。”老婆婆手中熟练地让一根线缠过一个其他线缠绕而成的结,慈祥地笑着说。
“本来就打扰了大家,哪里还能占了主人家的位置。”司徒竹眼睛看了看地下,带着闪缩的眼神回应着老婆婆的善意。
“太客气了,乡下地方不用这么多礼数。”老婆婆看向架在火堆上的被烧得有点焦的兔子腿,“先吃点东西吧。”
“那我不客气了。”司徒竹也不矫情,直接拿起来就啃,“对了,老婆婆,请问哑娃是哪里人?”
“哑娃?”老婆婆疑惑地看着司徒竹,再看看扎着马尾长得不差的哑娃,“年轻人,你这是见色起意?”
司徒竹愣了一下,手中的兔子腿骨还横在嘴里。
“老婆婆你误会了,我就是好奇,我看她的药效果真的很不错,应该是学过的,但是为什么不会说话呢?”他用左手接过兔子腿骨,扬了一下带着淡绿色药迹的右手。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家的思考角度如此奇特。
“这个你就要问达斯特咯,就是断手那个老头。”老婆婆收回目光,继续认真地修补鱼网。“他说他是在废墟那边追一头鹿时候遇到哑娃的,见她不会说话就带回来了。”
“你都知道,星落村人不多,都是老人家,有年轻人的话就多一点生气。穆撒斯那天被石头划上,流着血回来,哑娃看到后竟然知道在外面找到草药给他捣鼓好敷上。但是她不会说话,我们也问不出什么。见那孩子可怜,就收留她在这里。”
“她一直不说话么?”
“有,不过都是嗯嗯啊啊的,跟个婴儿一样,而且还不怎么听得懂我们说话,有时候都比划很久才能懂。上次在城区,她就是跟几个小孩比划几下,被小孩知道她不能说话才被欺负的。”
司徒竹听着,神色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哑娃好像听不到他们说话一样,就在那里专心捣鼓草药,累了就停一下,用手擦一下额头,虽然额头没有多少汗液。
迎着司徒竹的目光,刚好哑娃也停手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哑娃笑了一下,然后就继续整理碗里的草药。
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司徒竹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哑娃很快就把药捣鼓好,端到司徒竹的跟前,挽起他遮住右手的斗篷,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药碗。
司徒竹对着哑娃笑了笑,点头致谢。
哑娃一顿操作熟练自然,让司徒竹肯定她是受过对应的专业训练的,不然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他心中更加坚定要弄清楚哑娃来历的决定。
敷上药后,哑娃把斗篷重新覆盖回去,遮住她的病人的伤口。她把药碗放回一堆药罐的位置,走回司徒竹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指了指屋外,然后提起一个小麻布袋。
司徒竹呆在原地,老婆婆笑着说:“哑娃说让你陪她去采一些草药回来。”
司徒竹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好的,我这就去。”
他发呆并不是看不懂哑娃的意思,而是他收到拍击的密语‘走走’。
很快,两人就跑到屋外,北面很多巨大而破败的石头,离几个老人家的屋子一定距离后,司徒竹再也忍不住问:“你是什么人?”
哑娃没有回答,她把吹落到脸颊的一缕黑发勾回耳朵上挂着。她看着司徒竹疑惑的眼神还有那陌生的语言。她用小树支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敲击着密语‘不懂’。
司徒竹眉头紧皱,受过药理训练的人竟然听不懂融安的语言?就算是西陆的人,七神语也和这边的差不多,还是能够沟通的。他实在想不明白,南陆文明早已灭绝,她就只可能来自西陆或者融安。
东离岛?不可能,他们都是兽神一脉,说的都是融安语啊。
“北地神陆!”司徒竹惊愕地看着哑娃。
不,不可能,连接北地神陆的两个通道都是死地,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来到镇星城的。
司徒竹拿起小石子,在石头上敲击,‘说说’。
哑娃听到后,眉头也皱了起来,然后从她口中吐出一串司徒竹从来没听过的音节。
‘不懂’,司徒竹失望地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