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审了一天一夜，没怎么捞着喝水，他盯上了身边一位领导的茶杯。

那领导尴尬的看了一眼，把杯子递给了他。

身边押解人员给紧张的，赶忙自己端着杯子，送到陈江河嘴边。

“谢谢，不过其实我左手可以的，让人喂水有点难为情。”

转过头，看着众位领导，“事情挺简单的，我们下沟村挨着大山，人多地少，穷的一家找不出来一条新裤子。

我这不进城了么，发现早市儿想吃山野菜的人挺多，就往家里捎信儿，让他们采了我帮着代卖。

好赖也算个额外收入不是么，一家多挣个二三十块钱，省一省，年底包饺子也能多放一斤肉。

谁知道前天被警告了，要求早市取消，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矩，每月5日、15、25才能开市。

我看大家都没当回事儿，昨天也就跟着出摊儿了。

哪成想人家说话算话，一早上来了又打又骂的，还把大伙的东西往他们车上搬。

我们农村人，山野菜也没啥成本，大不了就没收了呗。

后来他们开始打人，也不管人家男女老少，又推又踹的，我就上去拦了一把。

你们也看到了，被人一下差点把手掌砍断了，就是这么个事儿。

昨天被关进局子，一直到现在，终于找到人给我做主了。

我就求各位领导一件事儿，有责任都我一个人抗吧，那些村民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都判了，就要家破人亡了。

他们本来也没什么错，只是想守住一点，过好日子的希望罢了！”

言辞恳切，没有任何狡辩，句句听着都是朴实的真话。

梁县转头挨个扫视一遍，似乎在问，“你们睁眼看看，这就是破坏石城发展的首恶，就是你们要找的替罪羔羊？”

“我说两句，眼下这个当口，十分敏感！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改革的倒退，是对身上这份责任的渎职。

你们想把锅扣在他身上，就这么一个小农民，你们觉得能服众么？

天塌下来得高个子顶着，怎么吃肉享乐在前，遇着困难就想甩锅？”

三把手眉头紧皱，他是县里最有希望升任县长的，可自从上面派下来这个直管干部之后，他的位子好像不稳了。

他看出来，梁斌要死保陈江河，毕竟这是他抓的第一个改革典型。

要是倒了，他在本县的风评也就黑了。

只可惜，自己的策略并没有奏效，看来陈江河这小子心黑手辣，根本没拿家人当做软肋。

那就且放他一马，梁县这么能折腾，迟早还有扳倒他的机会。

他站起来，先点头表示对梁县的赞同，然后走到陈江河边上，像是在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绕了半圈，回到桌旁，“对嘛，一码是一码，打架是打架的事儿，不能往远了扯。农民兄弟都不容易，采几百斤山野菜，才能换十几块钱，这事儿咱们不能一禁了之。

我提一个建议，还是要以恢复民生为重任，优先考虑平复市场的焦虑情绪。

工商蒋主任，你也管一管手下的稽查队，工作要讲求方式方法，不能老这么粗暴，影响咱们班子的形象。”

工商蒋大佑站起来，先鞠了一躬表示道歉，不过很快，他说了一个让人难堪的信息。

“各位领导，被打的稽查队不是我们的人，那是二商店职工冒充的，我们一向支持个体经济在本县的发展。”

哗.......

什么？还有这种事儿，怎么不早说？

这回连合法性都没有了，根本不是工商干的，这回事件性质，真成了普通纠纷。

一把手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来香烟点上。

二商店的主任一脸茫然，他啥也不知道啊。副主任进去了，他最近少了人，一直忙着协调物资，没怎么管理过下面。

站起来，赶紧跟大家表示歉意，说立即就回去查明情况。

县局的人看事情已经进入另一个走向，直接拿出来一份调查报告，把二商店主任给拦了下来。

“田向阳采购员，私下拉拢组织社会闲散人员，倒买倒卖票证，对影响他们盈利的早市儿进行打击报复......”

看着调查结论，主任一脸不可置信。

这可是田副主任的儿子，老田书记的孙子，怎么会干这种事儿呢，他家又不缺钱。

走廊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秘书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冲到一把手边上一阵耳语。

他脸色急变，迅速起身，连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会议室。

秘书到了陈江河边上，低声问了一句，“你跟刘汉生什么关系？”

陈江河茫然的摇头，他认识不少姓刘的，可不记得有谁叫刘汉生。

一把手的办公室，电话那一端，传来严厉的咆哮声。

“肖楚升，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女儿摆个摊，还要被你们的稽查队调戏和殴打，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