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过很早就去了柳园。
他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阳光弥漫在空气里宛如金色的灰尘。
还没到下班时间,寥寥无几的行人被阳光照着,非但没有变得精神,反而显得有些乏力,夏蝉窸窸窣窣地叫着,呼吸间满是草木曝晒过的味道。
苏过靠着椅背,脑子里又冒出许许多多的奇怪点子。
比如想去南极旅行。
这想法产生过不止一次,深夜最感性的时候他还特意了解过去南极旅行需要做好哪些准备。
南极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但是路上仍然需要一张南美国家的签证,中途经过亚马孙热带雨林和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那里被称作天空之境,最后一路向南,乘坐邮轮抵达南极洲。
满打满算大概需要十万块左右的资金。
于是苏过迫不得已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还没成年,连大学学费都不见得能筹到,怎么可能拿出十万块来旅行。
企鹅,海豹,信天翁,冰川,礁石,清醒后便觉得这些幻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你好。”女声来的突兀,打乱了男孩的思绪。
苏过抬头,视线却被叠好的外套挡住。
“你来的这么早啊。”
“还是晚了一点。”外套一点点落下,露出女孩平静的脸。
“天还没黑呢。”苏过垂下脑袋,避免和她对视,“我是在家无聊……”
不得不说苏过的语言组织能力极差。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来的太早,并非对方迟到,然而话说出口,听起来就好像自己很闲似的。
虽然他的确很闲。
“谢谢,外套我洗过了。”女孩顿了顿,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干脆利落,阳光下她的背影拉的老长。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苏过声音细若蚊蚋,仿佛说给自己听。
他极少大声说话,怕吵到别人,父亲以前为此发过脾气,让他把话说清楚,可苏过仍然没有底气,说话愈发小声了。
“你不认识我?”本以为得不到回应,谁知女孩竟然转身了,她看着苏过,无喜无悲的脸第一次出现波动。
苏过茫然不解。
他们两个相遇过很多次,可直到昨天才开始对话,他又不会读心术,上哪知道女孩的名字?
“算了。”女孩轻声说了一句,“没必要。”
她讨厌自己的名字,从姓氏到含义。
这次女孩真的走的走了,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地平线。
……
苏过坐在长椅上一直待到夜幕静临。
他抗拒回家,家里死气沉沉的,晚上为了省电还只开台灯,时间久了氛围和点燃烛火的墓室一样。
苏过打开手机,翻着QQ空间。
他没朋友,存在感低下,但毕竟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同学们在班级群聊里相互添加好友时也不好无视他,反正又不是什么麻烦事,顶多点两下手机。
少年少女们在网络上肆意展示自己最光鲜的一面。
有人在喀什旅游,照片上是夜市里的维族大叔捧着一颗大大的鸵鸟蛋。
有人在炫耀刚抽中的隐藏款泡泡玛特,后面的柜子上摆着一整排的常规款玩偶。
还有人在剧组跑龙套,拥有六秒的中景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