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的到来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逼不得已。
她紧咬下唇,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够在这个不配为人母的人,落泪。
“你把错都归咎在他人身上,那你自己呢,你真的没有错吗?我舒家门楣就这么让你看不上吗?你当初大可一走了之,你说因情势所迫走不得,那之后呢?之后父亲不是与你私下约定会放你自由吗,可是你说时机未到,父亲心软一直养着你护着你,他一直帮你挡着,婚嫁之后,你一直无所出,他亦被千夫所指被其他人嘲笑为石男。那日之后,他与你分房而眠,只因他愧对于你,让你受了委屈,那后来的种种呢?还是你这么多年来恋慕不舍的究竟是你的少年郎,还是舒家的荣华富贵?你如今这般行径,你觉得你无错,那陈洇湄有何错?肖晨有何错?我父亲又有何错?”
舒母连连后退,涂了红色蔻丹的纤纤玉指直指舒岁安怒骂她为不孝女。
“那我这个不孝女,就替父亲做主,把你想要的自由还予你,此后桥归桥,路归路。”
舒岁安把手中的手卷松开,是当年父亲与她的婚书,上面是当年父亲亲题的字: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只见女孩拿起桌案上刻着龙凤呈祥花纹的花烛点燃了书卷。
隔着火光,舒母看着舒岁安云淡风轻的眸子里只余下漠然,她转身把书卷抛进火盆,掀开了门。
“奚鹃女士,愿此后事事不由你,因为你辜负真心待你的人。”
“愿你此后日日愧心不散,因为是你亏欠我的。”
“来迎新娘咯。”
两把声音交叠,前院闹哄哄的,烟花鞭炮齐鸣,唢呐声吹得极响,前院的人开始往这边涌。
下楼之时,舒岁安与妆发伺候的人碰面,对方着急进了喜房并未留意她。
她还依稀听见,里头哎哟了一声,说新娘紧张得喜极而泣,哭花了妆。
“谈好了吗?”
话落,肖晨与她适时抬头。
此时肖洺晖等一众亲属已经到达阁楼,远远望去一片喜气洋洋,自己与这一片喜庆格格不入,不便久留。
最后,她只留下一句。
“谢谢你,阿晨。”
......
舒岁安关了机,电话无法拨通。
宴席上,叶君尧从肖晨口中得知舒岁安早就离开了,并未观礼。
他知道舒岁安来过,他亲眼看着女孩拿着一轴书卷早早的出了家门。
只是今日他作为叶家人,肖家奉为的座上宾,叶老爷子也吩咐了他不要随意离席,手机也被屏蔽了信号,在里头他无法联络到舒岁安。
待酒过三巡,此时已经过了保密协议规定的时间,通讯设备也恢复了信号。
他找了借口,出去外头打舒岁安的电话,只是一直都是系统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肖晨在他身旁站定,让他身旁的人回禀。
舒岁安自肖宅离去后,回了舒家提着些物件又出门了。
此刻,人还在陵园待着。
还是被巡逻的人看到的,大晚上有个人抱着墓碑痛哭,还吓了巡逻的人一跳。
叶老爷子端着酒杯前来,拍了拍孙子的肩:“去吧,那孩子不好受。”
叶君尧留了司机给老爷子,随肖晨同去寻舒岁安。
......
舒氏陵园。
二人到时,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远远便瞧见,舒岁安跪在舒父墓前,头靠在墓碑上。
墓碑上舒父的照片一如既往的慈爱,而一旁的火盆里堆满了燃烧后的灰烬。
“岁安,回家吧。”
肖晨躬身朝舒父鞠了一躬,手中的伞倾斜至舒岁安头上替她遮掩着雨水。
叶君尧缓缓蹲下,伸手轻轻扳过舒岁安的身子,眸子里盛满了心疼。
女孩跪姿纹丝未动,发丝沾了雨水,只衔泪抬眸看着二人。
“我把父亲与她的一切都斩断了,此后,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家寡人了。”
“岁安,你若愿意,叶家随时欢迎你,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哥哥。”
叶君尧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她全身湿透,不知她跪了多久。
只是舒岁安刚刚落入他怀中时,人便晕死过去。
......
舒岁安清醒时,已是三天后。
幸好,人昏倒只是因为她那日滴水未进,血糖太低昏倒的。
人并无什么大碍,只是医生建议她需要进行心理引导。
叶君尧在房外看去,此时女孩孤零零的,像是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眼里无神的看着窗外的绿叶。
他轻声道了谢,把医生亲自送出去。
肖晨因着学业以及家中母亲催促,不得不返回淮北,临走前让叶君尧替他给舒岁安问声好。
这段时间,舒岁安一人在兰庭苑住着,她把老司机也辞掉了,家中清清静静挺好的。
她把舒母的东西收拾出来后,麻烦了叶家的佣人替她把东西归还给舒母,还特地交代,若是她不要,便丢了吧。
舒家的宅子,此后不会有她任何东西,而原本父母居住过的房间也被她锁了起来。
从此以后,恩义两清,不复相见。
......
那日后,舒母也遣人来问过,只是人未到门口便被叶家安插的人赶了回去。
浅浅的僵持了两三天,舒母把派出去的人撤回来了。
毕竟她已经算是外人了,再者她想起那日舒岁安那怨毒的临别语,她也撒手不管了。
以后,自己还会有孩子的。
因着舒岁安精神不济,由叶老爷子代为出面做主,让她暂时休学返家休养。
叶君尧得了空便会抽时间回来陪着舒岁安,叶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因孙子有自己的主意,他从不干涉孙子做的任何选择。
叶家一直都是老爷子做主,前些年叶君尧父母因公双双殉职,老爷子便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儿子儿媳生前名下只有叶君尧一个儿子,故而老爷子对孙子自然是千万个宠爱,但也不会溺爱,他一直都是秉承着平等的方式对待孙子,亦师亦友亦长辈。
舒岁安承继了舒父的绘画天分,习得一手好技艺,老爷子端起画来细细看着,满意的点点头。
笔锋趋于平稳,说明绘画之人心性平稳,并无杂念。
看来,最近她心情舒畅了不少了。
舒岁安把画笔搁在笔架上,轻轻地勾唇。
因为这是父亲教她的,画中是舒家院落里的蔷薇花。
只是,这般好的日子不会太漫长。
......
11月中旬,舒岁安在叶老安排的心理医师复诊后,确认尚可。
她也向学校递交了返校的申请书,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学校返回后,在家门口邮箱中取出了肖晨寄来的书信,底下还搁着一份今日的报纸。
上面的大标题赫然写着:惊爆!俏寡妇为爱二嫁高门,昔日恩爱变怨偶?!
下面的配图占满了整整一版,是奚鹃被肖洺晖在马路上赶下车,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双双红了脸,被路过的娱记拍到。
她并未多想,正想把报纸丢进垃圾桶时,被叶君尧抢先抽走了。
“今日爷爷特地命人做了菌子锅,快来,不然我一个人全吃了。”
“知道了,讨厌鬼。”
舒岁安吐了吐舌头走在他前头,率先步入进叶宅。
叶君尧随手把它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眼盯着报纸封面,转身也走进了宅院。
他沉声透着冷意吩咐院中候着的人。
“以后关于这个女人的消息,莫要再出现在舒小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