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孔上的冷笑看起来很是狰狞,他挥舞着双手一言不发的向雷霆的脖颈上掐去。
雷霆本能的伸手去挡,就在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忽然多了什么东西出来,他忽然想起,他曾经当过警官。
突然,“嘶”的一声,一只细细的皮鞭从身后死死的将男人的身体缠住,男人痛苦的挣扎了几声,就转瞬间被自身体里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化为灰烬。
小蝶仙子“啪”的一声抽回皮鞭,径直飞到雷霆面前。
“好危险啊,”她默默的摇头看着他说,“刚才我要是晚来一步,你就被那个从酆都里逃出来的恶鬼给吃啦。”
“酆都本来就是阴阳交界的地方,”雷霆无奈的说,“没有恶鬼才奇怪呢。”
“可是这里是混沌界,集过去,现世,未来,于一体的世界,这里的人生三百年而死,死三百年而生,生人在房子里睡三百年,死了被埋进坟墓,在坟墓中睡三百年之后,又打开坟墓爬出来回到房子里,生而又死,死而又生,循环往复,生死对他们,不过只是一场三百年的大梦而已,既无轮回转世,又哪来恶鬼?”
“哼,金耀倒是很会废物利用,连酆都里这些无用怪物都能让他制造出来一个混沌界这样的乐子。”
小蝶黯然收回手中的皮鞭,微微有些感慨的望着他说。
“你别胡说八道了,”雷霆忽然挣扎着站起身来,“我有些想起来了,我叫雷霆,是个警官,有一次追查敦煌走私文物时受伤掉澜沧江里了,我后来总是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是脑袋受了点儿震动,我要回澜沧江去了,”他镇静无语的漠然看着小蝶,“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你后,你最好别再跟着我了,别让我发现,你和那些文物贩子,有什么牵扯。”
雷霆说着,毅然转身离开墓地,他的神色看起来健康了许多,脸颊红润的就像是一只深秋的仙桃。
从酆都回澜沧江要很远一段路程,雷霆决定乘高铁回去。
他现在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他从小是个孤儿,自幼就在孤儿院中长大,他在孤儿院中有个最好的朋友,黄天赐。
想到黄天赐,他的眉头忽然之间紧张的皱了一皱,他自从掉进澜沧江里之后真的再见过黄天赐吗?他们真的一起去过敦煌?
雷霆的头静静的倚靠在高铁车窗上,一心一意的在纷乱的头脑中整理着他自失忆以后所经历过的一切事情,他直觉的感到那似乎并不完全都是幻象,自己神经恍惚之后从脑子里滋生出来的千奇百怪的幻象,至少,他被人从澜沧江里救起来的经历,是真实的,千真万确的真实,不然,他现在也不可能活着。
他记得自己被救起来之后一直在澜沧寺里休养,救他的是个神秘而美丽的少女,那个少女现在怎么样了?雷霆忍不住倚靠在高铁车窗上淡淡的微笑,那的确是个纵使在整个大理或者澜沧江畔都稀有美丽的一个少女,雷霆甚至一直以为,自己现在一定又在什么地方做美梦了。
他经常做这样的美梦,澜沧江边的古寺中,一个美貌的少女。
他真的去过澜沧寺吗?真的在那里见到过一个梦幻中的美貌少女?
疾驰的列车呼啸着穿越过深山中阴冷黑暗的隧道,仿佛是穿过去一个未知的神秘世界一般,让列车上任何一个旅途中的客人的心中都不可名状的泛滥起一丝忧伤和懵懵无知的茫然。
旅行似乎是一件很疲乏的事情,让人焦躁不安的疲乏,因为旅行中的人都会极端的渴望终点,渴望由起点至终点的路程越短越好,渴望由起点至终点的行程,越快越好。
一列列的长途列车鸣着长笛驶进人满为患的终点站台,站台上人来人往,下车的,旅途结束,上车的,旅途开始。
雷霆感觉到自己现在终于已经结束了漫长的失忆中的奇异旅行,他突然想回自己长大的孤儿院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还和自己幼年时记忆中的样子一般无二,没有一丝改变。
……
大理的孤儿院与别处相同,大多集中在清幽宁静的半山之中,孤儿院中的房子是很陈旧的,因为大多房子都是集中建筑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缘故,孤儿院整体的风格更接近于学堂时代的中西合璧。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已经不认识雷霆了,因为他离开这里很早。
雷霆静静的驻足于孤儿院的走廊里痴心远望着草地上一群年幼孩子的嬉戏,那让他想起自己的童年。
他三岁被送进孤儿院来,被分配给孤儿院里一个叫做云姐的好心的嬷嬷教养,和他一起随云姐生活的孩子还有一个就是黄天赐,也许是因为云姐生平笃信风水的缘故,将黄天赐送来的人顺便赠送给了云姐一面据说是家中祖传下来的铜镜。
那只是一面镶嵌着铜边的普通镜子,孤儿院中的其他嬷嬷看了,断言那只是民国时期的物件,根本不值几个钱。
云姐后来经常对着那面镜子梳妆,而且,好像很喜欢镜子中梳妆一新的自己,那时常让雷霆感觉到奇怪,因为他看见的镜子中云姐的面孔,已经被扭曲的无比狰狞和恐怖。
大约在雷霆十岁的时候,云姐渐渐的疯了,嘴里总是胡乱的喊着什么梅儿,孤儿院的院长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在后花园里修建了一座小小的房子,将她终年关在里面。
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雷霆的心里微微的一酸,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了强烈的想再见云姐一面的欲望。
孤儿院的院长一脸无奈的将雷霆带到后花园里,伸手推开花园里那间关着云姐的小小房子陈旧的木门。
房间里的光线非常昏暗,雷霆轻轻的来到云姐的病榻前面,看见她正满脸皱纹的仰面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已经只剩下鼻孔里的一缕呼吸。
“梅儿,梅儿,”她那样疯癫而又虚弱的声声叫着,大约已经疯癫的叫了十几个年头。
“她今年应该有一百多岁了吧,”雷霆的心里微微的一酸,轻轻的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在云姐头上。
就在那一刹,云姐的眼神仿佛突然间清澈起来,“雷霆,”她扬着头神志清醒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嬷嬷,我来看你来啦,”雷霆从容的斜坐在床头,云姐的身边。
“唉,你终于来啦,”云姐虚弱的叹着气说,“其实我都等了你那么多年啦,没想到今天总算等到你啦。”
“我知道,云姐,”雷霆微笑的抚摸着她说,“我知道在孤儿院的嬷嬷里,云姐你是最疼我的。”
“所以有些事情,我才只能跟你说,雷霆,”云姐奄奄一息的哀哀看着雷霆,“都一百年了,今天,终于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