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果然是他,你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断情一脸十分不可思议的样子,但是看起来,他似乎自从在阵法中一看见尘水鸢裳开始心中就已经微微的有了一些预感。
“自然,神尊帝子堕魔,多少会让你们觉得有些痛心疾首,”
“那这钵盂到底是谁的主意?”斩情一念之间忽然开口问道。
“圣尊,谁是主谋,谁是帮凶,很重要吗?”鸢裳反问。
“所以,药师佛的事情果然与你二人有关,你们抓来药师佛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赶快如实向本座招来,”断情气恼之下手中长剑一挥,隔着阵法屏障将剑尖直指在逝水尘缘喉咙前面。
“圣尊千万不要动气,花水无缺他自琉璃界中劫来药师佛是为了取檀中精血,替清裳仙子修补损伤魂魄,并未有任何其他想法,但是鸢裳以为还是在取完精血之后就将药师佛杀掉灭口才好,毕竟出佛身血是下无间地狱的大罪,所以证人活口可是不能留的,”他说,“只是现在既然佛身血都出了,也不在意再多出一次,”尘水鸢裳说话间眉睫无可奈何的轻轻一蹙,“若是此次以药师佛为质,不知五方佛主中余下的四位,敢不敢来逍遥殿中救人。”
“什么,孽障,如此滔天罪孽,上斩妖台都便宜你们……”断情圣尊话音未落,尘水鸢裳已然闪身自众人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在斩情方才已经瞅准机会在他身上暗自施下追踪秘咒,阵法屏障可以阻挡兵戈利剑,却无法阻挡阵中之人施法,尘水鸢裳不知,纵是御花园中一样有封印,此秘咒也可将封印破绽在众人眼前显露无疑。
但是眼下,还是破阵要紧,既然生门不通,那也只能冒险来破死门,鸢裳自然是没必要在众人面前刻意谎言欺瞒的,毕竟生死二门都是死路也不合阵法道理,斩情一念及此,当即立断回过头来纵身冲向死门,好在鸢裳并没有谎言欺骗,这死门果然是逆八卦阵出口,众人在冲出阵外之后才发现眼前尽是一片烟云迷蒙,想必是御花园外封印所致,但是因为鸢裳身上的秘咒,很快封印破绽在众人面前显露无疑,斩情只需微微使些法力即将封印破除,众人随即冲进御花园中,只见眼前一片松竹幽径烟云缭绕,小桥流水落花纷坠,亭台楼阁流光溢彩,竹轩水榭精致清幽,但是内中非但没有见到那些退散来的侍卫奴婢,甚至连洒扫丫头都未见一个,想是早自御花园中跑了,但是斩情和断情此时却很显然的已经察觉到了药师佛身上金光,二人随即寻着药师佛身上所发金光径直来到御花园中一间隐幽禅堂之内,“咣”的一脚踹开禅堂木门之后,只见神像前的蒲团上安然稳坐着众人多日来在三界中苦苦追寻的药师佛主,二人见状赶紧上前将药师佛主仔细搀扶起来,斩情顺势将手搭在佛主腕子上,细心把脉之后确定佛主一切安然,药师佛主微笑说到只要以金钟罩护住自己金身,自檀中死穴上取半钵盂心脉精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若是此次取血当真只是为了救人,二人现下最好还是暂且退下,好歹也要等人家救完人再动手,不然岂不是平白牵连了一条本可以这半钵盂心脉精血活命的将死性命……
(四)
虽然不知清裳仙子到底是因何非要以药师佛主檀中死穴中取来的半钵盂心脉精血医治不可,但是在花水轩外,斩情和断情二人却还是很安静的等待无情施法将手中半钵盂心脉精血凝成一粒赤红药丹,灌在清裳口中,片刻之后,清裳身内残损元神开始渐渐恢复如初,身上也开始渐渐仙气缭绕,仙光四散,无情至此才算是彻底放心,知道此次死罪难逃,只希望二位昔日师兄能够帮忙照料好清裳,毕竟她才刚刚重伤痊愈,需要安心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清醒过来。
斩情和断情无奈之下只得先将他带回来西天极乐净土上听后极乐佛主发落,至于清裳,可以让五位花鸟圣护暂且带回去普渡山上静养,只是斩情在逍遥殿内遍寻不到鸢裳,心知定然是早已逃回百灵山上去了,而且当初二人以拜师为名混进南华观去盗来的那对分水云笈刺也被鸢裳趁势带回去百灵山上,云笈刺可以破佛门一脉金身,不然药师佛主身上的檀中死穴中岂能轻易取出心脉精血,但是这对分水云笈刺到了鸢裳手中可就不是用来取什么心脉精血的了,他当初还想要以药师佛主为质,引其他四位佛主前来逍遥殿中。
但是奇怪的是,南华上仙闭关完毕之后去空灵虚谷中收回那些上古凶兽时却半点也未曾提到那对分水云笈刺的事情,这让斩情心中十分疑惑,分水云笈刺在南华观中也算是个很要紧的法宝,难道南华上仙还当真怕了鸢裳这个心气桀骜目中无人的百灵山主不成?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现下摆在斩情眼前的是一件更加迫在眉睫的紧要事情,那就是无情很快就要上普渡山上的斩妖台了,西天极乐佛主亲自下的法旨,而且此时此刻,正在普渡山上亲自负责监斩,这一下子可是让斩情和断情二人连想要设法徇私的机会都没有了,虽然消息早已经传去了崂山上,但是帝俊圣皇此次可是当真不好公然护短,虽然前日里向佛主修书一封,些许求情言词也让佛主断然拒绝,前来送信的云水尘恨本是无情在崂山上的贴身护卫,而且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云水尘恨本是屏翳之子,虽然屏翳自崂山一派出走,去凌霄殿中替天帝当差,但是云水尘恨却一直留在崂山当无情侍卫,后来无情来西天极乐净土上拜师,云水尘恨自然不便一起跟来,毕竟西天极乐净土上只有座下弟子,没有尊贵帝子,斩情和断情都不带护卫,无情自然也不好特意带个贴身护卫继续在西天极乐净土上当小少主子。
但是云水尘恨这一次可是不仅仅只随身带来一封帝俊圣皇的亲笔修书,还有崂山上的十万神将仙兵,崂山一派在三界诸位神佛仙圣的各方势力中虽然确是有些渐渐式微,但是十万大军兵临普渡山下的家底子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有无情母妃流苏的母族花水一族兵将,云水尘恨不怕在普渡山上公然和极乐佛主反目,毕竟普渡山还是在四海八荒地界上,不是在恒河边上。
斩情和断情在崂山上时就和云水尘恨相交很好,现下眼看着云水尘恨带来的十万大军和极乐佛主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正在眉头紧锁不知所措之际,五位花鸟圣护忽然来报,齐云山上南华观中的一位仙护,奉南华上仙之命,特来普渡山上求见极乐佛主。
斩情听了之后急忙亲自下山来见这位仙护,但是待到瞪眼看清这位仙护竟然就是自己那个反叛弟子尘水鸢裳时,登时间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尘水鸢裳现下根本不想搭理他,只是淡淡的向云水尘恨点头示意,要他的十万大军现在最好先按兵不动,一切交给他来向普渡山一方交涉,之后立时要斩情将南华上仙的亲笔书信送上普渡山去,他在这里静心等着西天极乐佛主亲下口谕传召……
西天极乐佛主在水月殿中接到南华上仙的亲笔书信之后心中免不了深深的有些纠结无奈,不消说了,南华上仙这个老牛鼻子定然是和帝俊圣皇串通好了来普渡山上先礼后兵的,摆明是要告诉自己,神仙本是一家,虽然帝俊圣皇是神,南华上仙是仙,平日里玉帝和天帝之间也些许有些争斗,但是四海八荒界内的妖孽上佛门的斩妖台也就算了,三界中的神仙就算是要上斩妖台,也只能上天帝和玉帝的斩妖台,佛门一脉的斩妖台,还当真未必消受得起帝俊圣皇的血脉。
而且无情之前为盗云笈刺,确是曾拜入南华上仙门下,今日普渡山上的斩妖台上,斩的可不仅只是佛门反叛无情,还是帝俊圣皇之子帝鸿,南华上仙座下弟子花水无缺……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尘水鸢裳他现在是奉南华上仙之命前来普渡山上交涉,西天极乐佛主也不好太过怠慢,所以立时传口谕将尘水鸢裳请上水月殿来,书信中所言之事,双方最好先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谈谈……
尘水鸢裳一来到水月殿中就依照礼数向西天极乐佛主跪拜施礼,佛主也没客气,一个小小仙护的跪拜大礼,他这个西天极乐佛主倒还是当得起的。
行礼之后自然就是赐座,但是尘水鸢裳的座位两边却是被斩情断情二人死死守着,尘水鸢裳也不在意,只是开口寻问普善天子他现在到底在普渡山上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按照上斩妖台之前的规矩,当然是先散三成功力,再锁琵琶骨了,”斩情因为事先已经被佛主他老人家再三嘱咐不要在鸢裳跟前失态,所以就只能在一旁忍不住似和鸢裳一点也不相干一般的无奈冷言,“他一直不肯认罪,镣铐绑缚是免不了的,”他说。
“认罪,圣尊,最多只是认输而已才是,”尘水鸢裳淡然微笑的摇摇头说,“南华上仙座下仙护弟子又非是佛门一脉有权管束的仙精妖孽,他不认罪也并没什么不对的啊,”他说。
“嗯,如此轻描淡写的替他开脱,倒是一个当随侍文书的好料子,”断情在一旁嗤的一声涩笑,“怎么,难道仙护你还真以为可以从普渡山上将他一毛不损的完整领走?”他说。
“若是当真能够如此,鸢裳这里先行有礼了,”
说话间,他已经自座位上站起身来在佛主脚下深深跪拜下去,并非是寻常跪拜行礼,而是将头轻轻点在地上,而且一连点了九下。
极乐佛主在水月殿中的莲花宝座上漫不经心的低头看了尘水鸢裳一眼,“怎么,现在才跑来在老和尚跟前跪着,是不是有些太晚了?”他问,“男儿膝下有黄金,老和尚听说你在将钵盂送回去化自在天上时,可是连湿华大神都未曾跪的,”他说,“现在倒是这样恭恭敬敬的在老和尚座下俯身跪拜,你这却倒是真心的呢还是在和老和尚耍心机逢场作戏?”他问。
“佛主勿怪,鸢裳只是觉得逍遥天子他罪不至死,佛主你慈悲为怀,不妨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次,”
“呵,好个罪不至死,你是说老和尚应该先托着钵盂在普渡山上喝几盏清茶,等你们将云笈刺一下子扎在老和尚身上,然后是燃灯佛主,如来佛主,弥勒佛主时再出手降服住他,那样他就不是罪不至死,而是罪该万死了,是吗?”
“佛主,肆意玩笑也不至于这样因言定罪,何况这些大逆不道之言是鸢裳说的,二位圣尊可以作证,”
“仙护,出佛身血可是玩笑?”
“佛主,佛法无边,大道无形,若是一切当真为空,出佛身血自然不过一句玩笑而已,”
“仙护,按你口中之言,这世间除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不该有任何朝廷律法的了?”佛主问道。
“佛主这样指桑骂槐的,好像鸢裳为了和佛主交涉得胜,也会无所不用其极一样,”他说。
“仙护,难道仙护不知此次交涉一旦失败,是什么结果?”
“佛主,凡人若是过分在意旁人生死,死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了,”
“世事无常,人心常变,仙护,他毕竟是神,你毕竟是妖,你今日为他如此劳心费力,难道不怕他现在为了能够活命临阵倒戈,反过来将你当投名状?”佛主问他,“你放眼看看现在这普渡山上,说到底,也只有你一个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仙护你难道当真不懂?”
“道理是这样一个道理,但是妖魔本来就和神仙不一样,神仙喜欢一个人在深山古洞中清修,但是妖魔喜欢在山寨中聚群玩乐,逍遥天子虽然不算什么善茬子,但是一个能常来百灵山上的小玩伴,鸢裳心中确是不想他死,”
“仙护,若是你现下还是百灵山上一个呼奴唤婢的太子,想必也未必很看重一个寻常玩伴,”
“佛主说的是,鸢裳和斩情圣尊之间的血海深仇自然不会善了,但是鸢裳也知道,斩情圣尊自幼被亲生父母抛弃,心中对他亲生父母不知是怨是恨,”他说,“每天都怕父母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痛苦,他只怕从未曾有过。”
“仙护,你当真以为斩情圣尊自幼未曾被亲生父母抚养过,就会不管他们死活?”佛主问道。
“不,鸢裳是说,那些在佛前修的六根清净的人,能够看透一切,鸢裳昔日曾在普渡山下见到一只小猫趴在被马车撞死的母猫身上,鸢裳那时也会替小猫伤心,将小猫抱回水月殿中,但是斩情圣尊却说那只母猫只是投胎转世去了,它只是与小猫今生母子缘分尽了,母猫投胎转世之后仍然会趴在普渡山下晒太阳,但是已经不再认识小猫,生死之间,也只是小猫失去了自己母亲的一个幻象……”
“怎么,仙护你那时是不是觉得你师尊在那一瞬间太无情,太可怕了,”他问,“仙护你和世间众生一样,一开始都会对你师尊说的感觉到恐惧可怕,但是生离死别既然无人可以逃脱,或许,也就只剩下看透和看不透的分别了,”他说。
“佛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说法似乎和看透有些不一样……”
“仙护,救人一命救的从来都是怕死之人,”极乐佛主在莲花座上忍不住微微笑笑,“但是你觉得无情他现在像是个怕死的人吗?”他说,“他今日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出佛身血,明日就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去大闹灵霄殿,那你觉得,今日放他一次又有何用。”
“佛主你这是以为,今日不杀他,明日他兴许就会去杀千万人吗,”鸢裳言道。
“若是杀一人可以救千人万人,仙护以为怎样?”
“佛主,至少看看普渡山下的十万大军,”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份尊贵就不该死,怪不得这世上人人都忙于争名夺利,敢则是为了生死关头,多块免死金牌,当真是不可理喻至极,”
“佛主,出佛身血不会殃及天下百姓,普渡山下一旦开战,方圆三百里内的州府郡县都会遭受无端牵连,”他说。
“哦,看来以后想要斩妖除魔,还要先看人下菜碟子,遇见身份尊贵的放行,遇见身份卑微的立斩不赦,是吗?”
“佛主,鸢裳知道三百年前六尾狐族在百灵山上占山为王时,族众也曾在山下左近郡县村子中欺男霸女,横行霸道,佛主你不必在鸢裳面前这样东拉西扯的拖延时辰,左右也是在午时三刻才能开斩杀他,对不对?”他问,“但是逍遥天子他确是也未曾当真做过些什么戕害苍生,涂炭生灵之事,佛主你即是心中恨他,废他一身法力,让他从此以后不能作孽即可,为何却偏要如此不依不饶的非要他命不可,难道是要借此在各位三界尊皇跟前立威,”他说。
“仙护,如此胡言乱语,不怕谤佛之名,”他说。
“佛主,如此看来,逍遥天子你是非杀不可的了,”鸢裳一双翦水清瞳登时间分外冷清严厉起来,“那好,斩妖台前,鸢裳想要亲自在一旁监斩,佛主你没意见吧,”他说。
“怎么,仙护你不会以为有你在一边瞪眼看着,斩妖台上就会留全尸的吧,”极乐佛主脸色微微一沉,“既然众生平等,也没有特意为他留全尸的道理,”他说。
“佛主,人死罪消,难道连这点颜面都不给帝俊圣皇留?”他问。
“仙护,青山何处不埋骨,残尸就在普渡山上一把火烧了吧,不必送回去给帝俊圣皇过目了,”
“佛主,你太过分了,”
“老和尚过分,一个神尊帝子身死之后不能用莲花化生,你当老和尚是傻子吗?”
“仙身化灰之后,你会好心留下他元神,你当鸢裳是傻子吗,”
“既然知道,仙护你为什么还要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要保住他元神,他是神仙,不是凡人,不魂消魄灭,怎么算是伏诛?神仙妖魔受上天眷顾,以不灭真灵生于天地,六道轮回,莲花化生,让一切都可以重来,但是苍天有眼,让神仙妖孽每人都有让人魂消魄灭的法力,所以身为神尊帝子,他本该对比自己法力精深之人多些敬畏心的,”极乐佛主言道。
“好,很好,午时三刻之前,佛主你改变主意了呢?”他问。
“仙护,现下已经午时二刻了,午时三刻之前,他要是能从斩妖台上活着爬下来,人你尽可以带走,”
“佛主此言当真,”
“仙护,老和尚是你昔日师尊的师尊,还能对你打诳语不成……”
“佛主方才说的是魂消魄灭,非是魂飞魄散,难道是怕处刑之后鸢裳会施法收回他飞散的三魂七魄?”
“放心,他身上已经被加上了锁魂印,魂魄会随着仙身一起化灭了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