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叶感受到子卿视线,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气也消了:“看在你主动向娘娘道歉的份上,那就勉强再答你一个问题。”
子卿于是认真问道:“你见过这神兽吗?长得是何模样?”
洛叶闻言踢了踢秦氏的尾巴:“好大一条,比这只大多了……我从来不知道它究竟有多长,赤红色的鳞片,双眼发光,若与它视线相对,就会被勾去魂魄……”说到这里他仰头茫然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刻着“巽风”二字的巨大石门,顿了好久,似乎勾起了很久以前的回忆,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家都管它叫烛龙。”
“原来腾龙宗的烛龙……是由此而来,当初他们是怎么找来的,你的族人呢?”
洛叶一边用红绦绑着秦氏一边冷笑道:“呵呵,本来祖宗有令,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我们玄武乡从来与世隔绝,不与外人来往,但是近些年不知为何烛龙醒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多,祭祀也不顶用了,恰好江湖上有个龙家,驭蛇的本事甚是了得,于是族母便请来龙家的人帮忙安抚神兽,记得他们那时都穿着异域服装,还不是如今的中原打扮。”
将秦氏的手脚都用粗布牢牢绑住以后,洛叶拍拍手站起来:“可没曾想龙家当家的老头儿人面兽心,将我们玄武乡几十口族人,全都杀了!”
“龙家老头……就是那辰风仙君、龙辰风?……他为何要这么做?”
洛叶不屑道:“嗛,还能为了什么?玄石若是用得久了,就会失去色泽变作一般石头了,所以腾龙宗为了获得玄石,要不停唤醒烛龙,昨日中南山仙人驭龙的事你可有耳闻?那是这龙家老汉终于得偿所愿,把神兽给驯服了。”
子卿深吸一口气:“自然就能得到更多的玄石了……”
洛叶继续道:“戗刀门历代掌门与玄武乡都有交往,我自幼便拜戗刀门的掌门为师,当时是师父将我救走,藏到了灵山之上,于是龙家老头便罗织了什么祸害武林、作乱谋反之类的一堆罪名,纠集江湖上的各路门派替天行道,把戗刀门给灭了。”
子卿沉思片刻,喃喃说道:“如此说来腾龙宗在此处蛰伏多年,手上应该已经有了不少的玄石,他们再将玄石分散到各地的分坛去,开坛祭奠,彰显灵验,从而吸引更多的信众。我看入了他们内门的弟子,其中三教九流皆有,不乏有钱有势之人,为换腾龙宗传授长生之术,将自己家业全都交给腾龙宗打理了,这么一来腾龙宗的魔爪便可触及各行各业,是一股藏在暗处的巨大势力,想要呼风唤雨也不在话下。”
洛叶笑着点点头:“不错,腾龙宗只不过靠着玄石才能做大,其实单凭他们自个哪有什么成仙的本事。饮了玄浆之后,身体可获得裨益,于是人人上瘾,都想要更多玄浆,殊不知再喝是要付出更大代价的。”
子卿继而说道:“至于化作黑眚的原因,我猜恐怕并非如他们所说,专由恶人变成,否则全天下得有多少黑眚?虎豹难驯,而牛羊温顺,易为妖狐所迷。腾龙宗一定知道什么法门,好如他们意愿,在必要时将人变为黑眚,众人见了之后便更为信服,更听他们的话。所谓的教人向善,不过是他们蛊惑人心的借口罢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指着自己说道:“而他们所指的恶人,又哪里是什么真正的恶人,分明就是与腾龙宗作对的人。”
洛叶拍手赞道:“好好好,孺子可教也。赏你一个提问的机会。”
子卿冷笑一声:“为何他们不把你灭口呢?”
“因为我懂安抚黑眚啊!”
“你?安抚黑眚?”
“没错,我从小能听懂黑眚的意思,它们想什么,要什么,是在生气,还是在伤心,那音调就像在……就像在唱歌,在我脑子里唱歌……”
洛叶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还有我师叔,我常能听见她在我的脑子里哭……”
“其实,化作黑眚的人并非一定会在夜里化眚的,腾龙宗有一小撮人,叫做御灵师,可以用笛声激怒他们在夜里暴起化眚,所以他们见我有这本事,就没有杀我,还教了我吹一些曲儿,帮忙来安抚我师叔和其他黑眚,反正我那时还是一个小屁孩子,即使把他们在玄武乡犯下的恶行说出去也没人信,可惜他们欺我年幼一直骗我说杀死乡民的不是他们,却不知道我聪明绝顶,什么事都记得……”
“那……”
“你想问我为何不操控黑眚把腾龙宗给灭了对吧?”洛叶冷笑一声:“虽然我能安抚黑眚,但只是让它们平静下来而已,至于驱使黑眚杀人的法门还没人没教过我,更何况我师叔也在他们手上……”
说到这里,他柳眉一扬:“所以你也不要害怕,要是真的变疯癫了,跟在我身边就行,照顾傻子我可是有一手的。”
“那我还要仰仗先生相助了。” 子卿苦笑一声,随即话锋一转:“既然你被腾龙宗关在灵溪如此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入这虎穴又是作甚?”
“当然是报仇!”洛叶闻言脸色一变,话语声斩钉截铁:“我们玄武乡民全都被腾龙宗给害了,这杀亲之仇换你你报不报?”
“可是腾龙宗爪牙众多,还都是些妖魔鬼怪,你要怎么报仇?凭你一人如何抵敌?”
“这你就用不着操心了,我盘算这事何止一天两天……”洛叶眼中露出一股寒光,咬了咬嘴唇冷笑道:“何止杀光他们……还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子卿颔首道:“既然如此,我就更要跟着你了。”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秦氏:“虽然你对此地熟悉,毕竟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此后若有我相助,你我同仇敌忾,报仇岂不是更为稳妥?”
洛叶冷言冷语:“得了吧,你都自身难保了,这是我自己家的事,用不着你帮忙……”
子卿面色平静,淡淡打断:“反正我知道了你们家族的秘密,你是要吃了我的,你就当是干粮随身带在身边好了。”
“啊呸,不干不净吃了得病。”洛叶闻言忍不住笑了,脸色舒缓不少,弯腰捡起“图穷匕见”的山水画卷,饶有兴趣的坐到子卿身旁:“你也是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又为何出了虎穴再闯龙潭?你们皇城司的差官像你这样不要命的还有几个?”
“还有两个!”子卿闻言面色一变,凝重地说道:“你忘记了,我可不会忘!”
“哦。”洛叶连连点头,冲子卿抱拳:“抱歉……”
见子卿默不作声,洛叶打开“图穷匕见”的卷轴,此时的画作因为浸水,颜料全都晕染开来,画面中那些燕云边关的风景已经几乎难以辨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