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份如何、是人是妖虽然都还说不清,不过……”曹希夷小心地给子卿处理着伤口:“至少如今可以解释飞雀镖局的镖师被杀了,其实并非是腾龙宗在半路劫镖,而是他们腾龙宗运送玄石的镖队被怪人劫了,那怪人可能与腾龙宗有仇,然后劫下镖队杀死跟着护送玄石的飞天妖,然后……他肚子饿了……就随手拿黑眚啊马啊人啊什么的来当饭吃了吧?……你会不会想要吃黑眚?”
她说到这里觉得不妥,忽闪着眸子将话锋一转:“说起来,我方才就觉得奇怪。那飞雀镖局是江湖有名的老字号,在各地都有分号,这样声名显赫的大镖局,缘何出来走镖却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走这偏僻小道?显然是运的物事见不得光,或是怕被人盯上,才不想走在明处。”
“是的,而那唯一被劫的箱子尺寸,也正好能容下那块玄石。”子卿点点头,他知道吞下半句话的曹希夷是在顾及自己感受,自己几天下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除了周鹤阳……
曹希夷又道:“虽然还不知道飞雀镖局是否和腾龙宗沟壑一气,但料想腾龙宗应该是通过镖局暗中运送玄石,将之送到各地的腾龙宗分坛,再利用这玄石祭人造出玄浆,一面以包治百病诱惑百姓成为信徒,一面又将信徒中的不幸变异者转变成妖异。”
“可能吧……但玄石本来就不大,随身便可携带,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没准一车有好多呢?”
“罢了,如此猜下去没个尽头,总之如今只有查出玄石来源,才能避免黑眚越来越多,危害天下。”子卿看向在树梢间时隐时现的翠华山,接口说道:“至于这些玄石的来源……极有可能就是自某处分批送到各地的……”
子卿说到这里,瞥见曹希夷侧身撩开肩头衣衫查看伤口,露出的半截肩膀肌肤白里透红,心中那种饥饿的感觉忽然再次涌上心头。
曹希夷感受到了子卿灼热的视线,脸一红连忙拉起衣领扭过身去。
“我去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子卿尴尬地站起身走到沼泽中间的那棵枯树下,端详怪人留下的“杰作”。
展现在子卿眼前的是一副诡异的拼图:残渣血泊当中,一只侧放的马头,一对平摊的人类手臂,两条呈八字的黑眚腿,以及它们环绕当中的躯干部位,虽然如今少掉了玄石的点缀,只剩下一具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骸骨,却让人立刻就能认出,这是一个离奇的怪物形状。
“他……是在拼一个妖怪吗?”
曹希夷将肩膀的伤势简单处理了一下,上前来看到地上那奇怪的残骸,惊道:“这是马面吗?”
“马面?”
“牛头马面啊,阴差鬼卒!于世间为人时,不孝父母者,死后为鬼卒捕去阎罗天子面前领罪受苦。你看,就差一个心脏了,那个玄石是不是要复活它?”
子卿听闻更加疑惑:“可是怪人造这牛头马面又是要来索取谁的性命?”
“那两只飞天妖显然是特意来夺取玄石的,恐怕附近便有腾龙宗的巢穴。我们去找找看?”
子卿思忖片刻说道:“不如这样,此处离开驿馆不远,命案发生,还是先通知官府。你即刻骑马赶去驿馆,让驿卒通知衙役来给镖师收尸,还得通知杜观察,速速带人来附近搜查飞天妖怪下落。我在此处守着,将附近再好好探查一番。”
曹希夷看看即将落到树梢的夕阳,点头道:“也只好这样。此刻天色不早了,没准到了晚上黑眚还会再来,你且小心,我速去速回。”说完匆匆离开。
子卿俯下身仔细查看那具“马面”的四肢,末端利刃切割的痕迹显然正是怪人所为,怪人所进行的这种仪式在中原并不多见,但是在异域确实会有。
这是仇人的故乡——寮夷才有的风俗信仰。
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中,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奇怪气味。
不知道我现在这黑眚一般的狗鼻子能不能闻出什么名堂。
随即凝思聚神,果然眼前逐渐显现出一股黑色的雾气,正隐隐飘往方才黑眚逃跑的方向。只是那股黑雾似乎正在逐渐变淡,子卿心中着急,掏出曹希夷所给的蒸饼,在旁边撒了一些做了方向记号,便立即戴上开山鬼面拔脚追去。
在山林中跟着黑雾往北追了半柱香的功夫,已经渐渐接近翠华山,这里的银杏高大,遮天蔽日,阴森森的显然是人迹罕至之处,然而黑雾到这里终于没了踪迹,子卿断了线索,正自惆怅,却隐隐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忙循着声音小心靠近,在暗处张望。
夕阳穿过树影间的缝隙,斜拉拉地照在树林中的一片光秃秃的小土坡上,听见有人语速极快地在大声说话。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好了吗我来啦!”
少年大咧咧地走到土坡顶上,一身短打,腰别牧笛,背后背着一个箧篓,竟是洛叶!
“呸呸呸,你耍赖,哪有念得这样快的。”一个女童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从洛叶面前地上的一个洞里传出来的。
洛叶好声好气地说道:“哎,好好好,芦苇高……芦苇长……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
那女童的声音从洞中传来,由远变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