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存镇上有三个捕快,每日都要来茶馆歇歇脚,再去巡视,其中一个就是掌柜的孙子,名唤苏勤,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淳朴憨厚,行事却又谨小慎微。
三位捕快之中他资历最浅,年纪最大的有三十五岁,名唤杜志峰,是衙门里的老人儿,中间那位年龄与他相仿的,名唤许悠,家中颇有钱财,为人反倒吝啬刻薄。
眼看天色渐黑,苏勤紧赶慢赶往家回,雨并不大,奈何从县衙到茶馆颇要绕些路,衣衫也湿透了,他面色发黑,想起今日惊动衙门之事便觉背后冷汗直流。
仁存镇西边是五凤山,山上常年雨雾缭绕,山中多奇峰、异石、走兽、毒虫,镇子上人不敢轻易进山,非得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守山人领着,才不会在山里迷了路,
镇子里的人都晓得五凤山的厉害,又时常听闻山中有仙人隐居,却也总有轻狂之人不信邪,无一都迷在深山之中。
每年九月时节,是五凤山四时之中最干燥的季节,云雾渐渐散去,林子依旧黑压压的,让人远远看着就脊背发冷,也唯有这一月,守山人才会领着镇子里的壮年男子进山采摘、狩猎。
出发前,要去山脚下的山神庙祭拜,祭品历年都是一头猪一只羊,还要往建河里放生一百尾鲤鱼,算是给河神的礼物。
如今夏初刚至,雨水正多,正是雾气最浓的时候,前个儿又有一名年轻人失踪了,据说那人喝了些酒,睡到半夜媳妇摸不着人了,原以为去院里解手了,哪曾想整夜都没回来,第二日家人找遍了整个镇子仍不见人影。
原也不敢笃定就是进了山,今日忽然有人远远看见河对岸、山脚下有人,也不走桥,徒步涉水过河,行至水深处似是被水草给缠住了,也没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最后还是山神庙里的老和尚领着人把尸首给捞了上来,衙门也派了人前去查探,便是苏勤和许悠。
那尸首停在庙前的空地上,家人已经在一旁哭倒,苏勤硬着头皮上前细细看了几眼,便觉汗毛竖起、如同置身寒冬,尸首很完整,也并未有什么伤痕,只是原本二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失踪了两日,再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已经如同七八十岁的老者一般,头发花白、瘦骨嶙峋,实在骇人。
苏勤走到茶馆,他心神不宁,问道:“爷,今日生意如何?”
“尚可,小勤,你去东屋看看,有滴水的地方用木桶接着。”
“唉”,他应了一声,面色从容往后院走去,丝毫不敢看向龚江和谢蓝英坐的茶桌处。
茶桌前,师姐弟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忘了吗?”
“我没忘!”
“也许你没忘,但是你怕了!”
“师姐你不怕吗?那儿折损了咱们十三个师兄弟,师父也死了!”
“可我们四个生瓜蛋子活了下来,师父半步筑基修为,挡在我们前面,她是怎么死的?”
谢蓝英脸上带着讥讽,说道:“师弟你还是如同年少的时候,半分没有改变,没有把握的事情,就坚决不做。”
龚江苦笑扶额,“如果当初师父肯听我的劝,或许我们都能活着。”
“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我已决意要给师兄弟的尸骨安葬。”
“六十多年过去,那鬼东西或许已经死了,或是跑到别处。”
“就算还在,我也要拼着这口气,引天雷把那玩意劈了。”
龚江瞳孔微缩,声音颤抖,“师姐你修玄了?”
“大限将至,我就不信师弟没有想过?但你就是一脓包,敢想不敢干。”
“我不需要你陪我进城,你在城外候着,我将尸骨带出来,如果有意外的话,你速速遁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