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挂电话,听筒中又传来郭胜利的声音:“等等,山哥。”
“嗯?还有什么事?”黄越山疑惑。
“我,有些害怕。”声音很小,还夹杂着一些犹豫,甚至带着哭腔。
“害怕个屁,你个老爷们,怎么地还他妈要哭啊,”黄越山怒道,抬高了音调,“现在都是猜的,到底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再说了,就算真是他找来,不是还有我呢吗,你要是害怕,当初为什么还来找我?”
半晌,又传来声音,吸了一下鼻涕,“山哥,我信你。”
1996年3月,天气渐渐好转,看似已经告别冬日寒冷,可早晚凉风还是让人们想要投进棉服的怀抱。这个时候的天气就这样,乍暖还寒乱穿衣,好像和人们开起了玩笑。
太阳在西边藏起最后一抹亮光,喧闹了一天的凉河市,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不多的行人还在匆匆赶路。
人群中,一个男人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他在街上吃力地走着,不像累了一天的上班族,有着明确的回家目标,更像是没有来路和归途的流浪者,不知道下一站在哪。
油腻的头发已经打绺,满脸胡子参差不齐,多长的都有,身后背着一个行李卷,颇有逃荒进城的感觉。藏蓝色的衣服被洗成了浅蓝色,领口袖边已然泛白,里面穿了一件失去弹力的毛衣,不知还能不能起到御寒的作用。
他来到一家饭店外,饥肠辘辘想要讨口饭吃,刚刚走上第一级台阶,从里面出来六个醉醺醺的混混,勾肩搭背,叼着烟卷。
“旭哥那个小弟,叫黄什么山的,整个一废物,像盆面糊稀了吧唧,硬不起来,和他一起共事,真丢人。”
“他住在小胡同吧,破破烂烂小平房,就他住的那个地方,人就不怎么样。”
听见这话,男人本已无光的眼中亮起希望,不等饭店服务员驱赶,他退回尚未落下的脚步,转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来到混混口中的小胡同,几间平房坐落于此,不知道哪间才是一直要找的人,便从第一家开始寻找,这最后的机会,他不想放弃哪怕一丁点儿可能。
咚咚咚,前六家都不是,这是第七家,后面只剩下一家了,失落的情绪越来越浓,连敲门声中都透出一种绝望。然而,从一门之隔的院子里传来的声音,让他再次唤起精神。
“谁啊?”
对,就是这个声音,这个心心念念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咚咚咚。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又一次焦急地敲响大门。
“谁啊,他妈的,催命啊。”
随着一句咒骂,大门也慢慢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没错,就是他,苦苦找寻了两年的男人。
和着泪水,男人嗵的一声跪倒在地,呜呜咽咽地哭道:“山哥,救我!”
开门的男人正是黄越山,他正在吃饭,嘴里还嚼着没咽下去的东西,一开门就看见眼前场面,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没给他噎过去。
等心情平静后,黄越山壮着胆子猫着腰看向跪在眼前的人,借着昏暗的门头灯,费了半天劲才将来人看清:“胜利?!”在大沟村的时候,郭胜利就是跟着黄越山的小跟班。
“是我,山哥。”说完,哭得声音更大了。
他本就两天没吃饭,加上哭声一用力,全身一软,一下坐到了地上。
“行了行了,你先别哭了,进来说说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等郭胜利被黄越山扶着走进屋,看着桌子上的食物,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胡吃海塞起来。黄越山则在一旁点着烟袋锅,静静等着。
吃饱喝足,郭胜利才想起来回黄越山的话,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他这两年的遭遇说了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