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你可以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我也保证过可以不提当年事;但是谁也不能阻止我见到她。”
沈郑钦根本不怕元佑的了解和阻挠,他等了那么久,如今已是跟她距离最近的时机,他总不会白白放过,“元佑,告辞了,我答应你,无论我想做什么,我决不会做有损于她的事情。”
元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为了师姐他妥协了赵洵,如今这个人似乎也不同以前,他有一种感觉,当年那个人的仰慕之情似乎已经变了,他的眼中有追逐和执念。
此次两国交战,黎国大获全胜,将南境部族往深处赶,芪越王子趁机回国政变,坐上王位后示好黎国,自愿岁岁纳贡、俯首称臣。
大军在南境大获全胜扬威万里,自是少不了庆贺,这盛京歌舞升平似乎一切未变,可这背后的血腥的残忍却不是用言语可以描述出来的,这背后是无数家庭的绝望,齐泓的那张故作云淡风轻的脸一直在元清晚脑中挥之不去。
二人出宫的时候便顺便去了趟齐府,虽然她与齐泓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是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十分好的,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的行素姐姐一直挂在心上的人。
齐夫人见着二人连忙起来行礼问安,这个颇为大气洒脱的将军夫人,此时两鬓斑白、愁容满面,齐泓之祸作为朝臣她或许应该骄傲,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心中该是如何的痛心又岂是局外人可感同身受的呢。
齐家的一干人领着他们来到齐泓的院子,一干丫头跪在外面,见着齐夫人就赶紧磕头请罪,在他们还没有来之前,丫头们进去点灯才惹得齐泓大发雷霆,从前爽朗的少年将军,如今性情乖张,便是齐檬此时也站在门前进不去。
齐夫人屏退一干丫头,齐檬顶着哭红的眼睛给赵洵行礼。
“臣女见过王爷王妃,给娘请安。”
里面的人好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自己开了门,齐檬喜出望外跑了上去,他轻轻安抚自己这小妹几句以示自己没事,眼神随后落在元清晚身上。
元清晚本来以为他会拒绝一切的来访,不想此时竟主动迎了出来,一时有些诧异,赵洵倒是比她镇定许多。
坐在那里寒暄的齐泓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不过此处都是见过他甚至算十分相熟的人,自然知道齐泓的正常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正常的齐泓应该是意气风发,笑容真诚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沉着冷静却透着一股颓唐的模样。
“王爷,臣有些事情想向王妃请教,不知可否?”
赵洵便也不多说,点头认可,齐夫人主动为他引路去了前厅喝茶。
赵洵走后,元清晚才进了屋,齐檬推着自己哥哥,这才让人进屋掌灯奉茶。
掌灯之后便可以将这屋中的陈设看得一清二楚,除了搁置的兵器外便只有些书,齐泓十分嗜读兵书,想必那些也是兵书,在书架旁边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坐在梅林中的女子,女子笑着正在侧耳倾听,看起来与公孙行素有些相似。
元清晚想得出神,齐泓却没有半点走神,自然将元清晚的举动都尽收眼底。
“国安寺后山的梅林,我便是在那里遇见她的,只是画艺不精,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像她?”
元清晚闻言才知道自己失态,只好笑笑以掩尴尬。
“形不像,却有神。”
“多谢王妃安慰了。”
说完这句便缄默了,元清晚也曾看过军医的医案,便知自己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有些痛恨自己身为大夫,怎会对安慰人如此生疏。
“王妃不用劳心,我双腿已废,再无可能。我见王妃就是想问问,故人可安好?”
太子赵承钰对公孙行素颇为宠爱,太子妃对她也从未刁难,虽然她很少见着,但也知道东宫待她挺好的。
“她很好,过几日便是莲节,宫中赐宴,百官斗茶,不如你与齐檬一同前去,亲眼看一看便知。”
这个答案似乎让他觉得轻松,淡淡扫了一眼那幅画,“她好便好。”
他坦然地笑着又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眼睛,对于再见好像也没有抱多大的热情。
那一战他虽保住了一条命,可从此便心生障碍,夜里常常从梦中惊醒发狂,齐檬小时候在边关也见过从战场回来的将军患上这种癔症,她害怕哥哥也会承受不住,她变着法子想让他开心些,能见着公孙行素想必是个安慰,便在一边连连附和。
齐泓摸了摸自己这小妹的头,想让她宽心便承诺了她一定去见见故人,“多谢王妃为我带来故人讯息。她喜欢跟王妃闲谈,王妃若有空陪陪她。”
齐泓当年离京得早,还不知道她如今也不像当初那样能说上话了,但此时面对他也只有暂且应下了。
他特意见了她,却好像也没什么话说,只是问了一个人的消息,便又将人推了出来,她和齐檬没办法,只得暂且避开。
可他那时高高兴兴应下齐檬也只是让她开心开心,那一晚他哄好了妹妹,给母亲请了安,一切如常回房歇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一夜好眠,不曾梦到那断腿之痛和尸山血海,也没能给自己宠爱的小妹拭去眼泪。
可怜他那小妹,蜷缩在他房门外守了一夜,还是没能拉回她哥哥结束一生的决心,永久地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