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谈和还剩五日,各方人马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大动作,眼看时候差不多了,逗留多时的公孙鹤直接来到公孙象在军营外的一个临时居所坐客。
酒足饭饱后,已是三更半夜,风吹那院外的枯枝败叶齐数掉落在土墙瓦头上,如雨下,又如沙漫。
“我不是让你走吗?回来干什么?”
人已醉可神未醉,公孙象的脸又红又硬,胡茬邋邋遢遢,似乎多日不曾打理,但见一双灵动的鼠眼在暗沉的夜色下发出光泽。
公孙鹤一声闷咳,眉间染上一抹愁色:“那日虽成功离间雍王与亚父,可我后面思来想去,总觉得成了顺水推舟的事。雍王并未对亚父试图挽留,而亚父也未对雍王据理力争,只是象征性地客套几句,结果真是如此吗?”
公孙象翘起二郎腿,挨靠在太师椅上,长叹道:“鸟儿大了,不需要父母的哺育,有毛有翼,会自己飞了。你当真以为,他们是因你的反间计而分道扬镳吗?”
“这倒也是……”
公孙鹤没那么自认清高,时事并非难料,而是有迹可循,外部力量干预比不上内部蓄谋已久的快,他接着又道:“如今雍王勉强算孤立无援,原先站在他那一边的部落至少有一半已经倒戈。如此,他已经不能再决定牧场的所有事谊。所谓军事演习,表面上看是扬我大秦国威,实际只是他想通过武力震慑,逼各部落乖乖就范。”
公孙象冷眼蔑视了旁边一桌的残局,嗤笑道:“最后成了无能狂怒、跳梁小丑、四海笑柄,怪谁?九幽卫吗?还是你背后的推手?”
“你说这话就不怕被他的人听见?听说,亚父走后,雍王还不待见你呢?自他遇刺后,你也未曾见过他吧?你以为你让你的亲信去救他,他就原谅你对亚父之前的所作所为?”
公孙象冷哼一声,摸了摸鼻头:“遇刺突然,我当时不在他身侧,等收到消息时,已经摆平了。证明我没看错人,那小子临危不乱,将来能成大事。”
轮到公孙鹤鄙然,一脸不屑,却还是干了桌上最后一壶酒,饮尽后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公孙象冷声笑道:“你不也是吗?善良的人有什么资格做食肉者?”
说罢,公孙象便习以为常地收拾残羹剩饭。
公孙鹤一直都十分看不惯他的出身,以及他那些看似亲民的行为,盯着他汤汁溅袖后,冷声道:“家主都怜悯你,给你列入族谱了,要不是你落草为寇,下一个拜相之人便是……”
“人各有志,我本就家奴之后,承蒙老爷厚爱,让我有书读,有钱享,有宅住,这就足矣,哪敢有过非分之想?你说下一个拜相之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我,亏你习读孔孟之道、治世之道,中过举人,这点道理还要别人教你领悟?”
公孙鹤怔神之际,公孙象接着展开攻势:“虽说此前别的世家也有过让家臣入朝为官的先例,但那不是意外才有的,你难道没有去了解过那些人背地里干过些什么吗?他们当了官后怎么对待原脉一族?看看崔河世家和鲁元世家的下场,要么断子绝孙,要么拱手让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