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门外,发现和自己没说过一句话的塔莫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吗?”他还没摸清这个部落里个子最大的家伙的习性,想不出他半夜过来是有什么事。
塔莫一侧身,露出了身后堆的跟小山一样高的毛皮。
刚才就是这些东西落地发出的响声。
“那天,你救了我,还有族长的诅咒,谢谢你。”
他的断句和语法很奇怪,词汇也极为单调,李维琢磨了一会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感谢他那天的救命之恩。虽然勃特力气并不大,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勒死被麻晕的塔莫这点还是毋庸置疑的。
李维想了想,也用简单的词语回答道:“不用谢,这是祭司应该做的。”
塔莫用比李维脑袋还大的爪子指了指地上的毛皮:“这些,送你的,我让芙蕾雅他们,处理过了。”
李维拱手婉拒:“谢谢你,但是我要这么多皮也没用啊,我四季常服只要两套。”
塔莫又说道:“留下了毛。”
扎哈尔他们由于身上都长有毛皮,所以为了更好打理,也方便散热,穿在身上的皮制品大多是去毛的。
而塔莫送来的这些已经洗净晾干展平,并用烟熏和油脂认真鞣制过,一面毛皮柔软,一面毛色顺滑。
但李维还是没搞明白,塔莫为什么特意要求芙蕾雅他们将送给自己的皮革不要去毛。
见李维依旧不为所动,塔莫有些着急,他皱着眉头抬起爪子指了指祭司屋里的泥床。
李维愣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由于自己没有厚重的毛发,每天晚上睡觉都被床上的茅草扎的要死要活。
他最近整天都忙着提取橙霉素之类重要的事,分不出精力去思考改善生活质量这种多余的事。
但没想到看似十分不好相处的塔莫竟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并默默连续出去捕猎了好几天,这才凑了这些谢礼带到自己面前。
“谢谢你,塔莫。”
塔莫点点头,不发一言的扛着小山一般的厚重皮毛走进了祭司屋。
由于李维屋子的门框对他来说太矮了,他只能弯腰低头钻进祭司屋内。
他三两下就把毛皮铺设齐整,随后指着地上剩下的毛皮说道:“这些,做衣服。”
李维这才意识到这个大家伙的心思竟然细腻的和粗犷的外表截然相反。
看李维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塔莫转身低头准备离开族屋。
就在这时,李维叫住了他:“塔莫,等一下。”
塔莫挠了挠头,他听扎哈尔族长说,族人不能长时间待在祭司屋里,会引祭司不高兴。
但他也不能反抗祭司的命令,于是站在原地看着李维在床下的一个地洞里忙活。
不一会,李维拿着一条湿漉漉的草叶编织物出来了,他刚才就发现了塔莫胳膊上的许多伤痕,虽然由于他的毛皮很厚,这些伤痕都很浅,但在这个地方可不能马虎。
“这上面是能驱散诅咒的水。你坐在那不要动。”
塔莫当然相信李维有驱散诅咒的能力,但他觉得祭司大人不该在那么小的伤口上浪费自己的巫术,于是他犹豫了一下。
李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但他已经领略过这个世界霉菌的诡谲之处,不打算拿塔莫试验一下这里的病原体的威力。
于是他轻咳两声,严肃的低声说道:“坐下。”
塔莫果然立刻就坐下了,但他第一次进祭司屋,两只爪子紧张的不知道往哪放比较符合礼仪。
李维拿着沾着抗生素的草布,擦过塔莫的伤口,最后盖在了其中最大的一条伤口上,并打了一个结。
由于他已经给部落里所有人都做过了皮试,因此现在不用担心塔莫对橙霉素过敏。
“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他一拍塔莫的肩膀,命令道。
塔莫又道了谢,弯腰迈出门框,离开了祭司屋。
李维四肢伸开的躺在柔软的毛皮床垫上,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也不知道米雅的希波克拉底誓词背的怎么样了。
他教给米雅的誓词当然不是万年前出自希波克拉底本人的原版誓词,而是在医学发展道路上不断修正、填补而成的新版。
还经过他一番加工,以适应这个时代的特色。
时至今日,这依旧是所有迈入医学大门的学生们,在入学第一天就必须学习并宣誓的神圣誓词。
脸埋在在柔顺的毛皮中,李维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部族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祭司屋前。
因为那个名为“希波克拉底誓词”的考验,就要开始了。
米雅站在祭司屋前高筑的土台上,等待着太阳的升起。
这也是李维的要求,要在太阳升起前,站在部落里最高的地方,面向李维和其他族人宣誓。
李维看了眼天边的鱼肚白,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到了。
这些奇怪的要求当然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要耍她玩。
虽然他要求米雅不准再相信神明的存在,但人生来就是敬畏未知的生灵,很难做到绝对的唯物主义。
因此这样仪式性的要求能让宣誓者更加重视这份誓词,牢记今日的宣誓。
就在这时,第一缕阳光越过地平线,照射到了众人的脚下。
“开始吧。”李维往前走到了高台的侧面,高声说道:“请所有宣誓人注意。”
米雅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调整好站姿,肃立在高台上。
“宣誓者请将右手抬起放到胸前靠上位置,两指放在左锁骨的胸骨端胸锁关节上方,在感受到稳定动脉脉搏后默数60次心跳。”
所有人包括塔莫在内都被李维严肃的气势震慑到了,一时之间,整个部族内只有晨风吹过的声音。
米雅虽然听不懂什么“锁骨”、“胸锁关节”,但好在李维昨天已经教过他这个名为“宣誓礼”的东西。
十秒钟过去了……
二十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