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过于激动,音量太高,竟将何玉给吵醒了。
而且何玉的脸色好了很多,意外地红润、有光泽。
“醒了醒了!何玉眼皮子睁开了!”于问就差高兴的手舞足蹈,“阮姑姑,麻烦您去盛点温水来。”
何玉动了动嘴皮,叫住他:“于问,郎君呢?郎君有没有事?”
凌央的身体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已经累到直接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上小睡。
于问摇头:“郎君看着没什么大碍,你的腿伤是他亲手止住的,现在累得不行,正在休息呢。”
何玉笑了笑:“你……咳咳……你快帮我,把郎君和女君请来吧,我有话要说。”
于问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去请了。
霍晚绛和凌央刚到小篷前,就听何玉咳嗽着艰难叫停二人:“你们别掀开帘子,我疟疾缠身,我们就隔着帘子说话。”
凌央喜极而泣,连连同意:“好,都听你的。何玉,你重伤初醒,明日还要赶路去长沙,多留些力气吧。”
霍晚绛却听到何玉在帐中认命般的叹息和轻笑:“郎君,我活不成了,我熬不过今晚了。”
凌央凝眉:“何玉,不许说这种糊涂的话,我们还要一起去岭南呢。”
何玉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郎君,我对不住你,岭南,只能你们四个一块去了。”
“俗话说落叶归根,我是琅琊国人,我死后,劳请郎君将我火化成灰,再想法子送回琅琊埋葬。这是我唯一的遗愿,郎君若不愿,就将我葬在这山清水秀的荆楚之地吧,长安那地方,我是再不想回了。”
凌央皱着眉,无比果决:“何玉,有我在,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何玉却罕见地不管他,自顾自继续道:“说起来,我还对不住女君,有一事我若再说不出口,恐怕死都难瞑目。”
霍晚绛眼中泛酸,听他这么说,自觉地朝小篷靠近了些。
她没法回答何玉,只能由凌央代为沟通,便看向凌央。
凌央:“你说,她就在你咫尺之距,她听得到的。”
何玉释然一笑,缓缓向霍晚绛讲述起风雨交加之夜,凌央在淮南王府祭奠卫氏一事。
这事,霍晚绛早就知道了。凭凌央一己之力,是不能布置成那个样子的,其中定有他的帮助。
“女君,我自小被皇后娘娘选进东宫,跟在郎君身边。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把郎君当成了家人,当成了一辈子的主子。不论他是什么身份,哪怕要让我做些杀头的事,我也是照做不误的。”
霍晚绛抬手抹了抹泪,对着篷中看不到她的人点了点头。
何玉是个忠仆,虽是残缺之身,可他是个很好的人。
在淮南王府到路上这段时间,霍晚绛早就把他,也当作是家人一般相处了。
凌央替她开口:“她明白的。”
何玉声音哽塞:“对不起,那时我知道郎君想杀你,即使……即使我对你动了恻隐之心,可我也做了,幸亏没酿成大祸。女君,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郎,你对郎君的心意,我更是看在眼中。愿我逝后,你们二人能冰释前嫌,举案齐眉,儿孙满堂。从前对你造成的伤害,你能否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原——”
原谅二字没有说出口,小篷里,便再没了动静。
“何玉!”凌央近乎是咆哮着叫他,额上青筋暴起,“你醒醒,你给我醒醒!你还没有得到霍晚绛点头原谅呢,你不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