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琳紧紧抱住藤匣篦,大声喊道:“有坏人要抢掠侨批了,怎么大后方还不安全呢,方志勇,陈蕙睐,你们就开枪吧,打伤他胳膊或腿也好,死了人拿我去偿命好了。我是老爹的准媳妇,坏了侨批,老爹二马头就不收我了。”那些后生兄子一个个眼巴巴看着我,手指是扣在扳机上,可他们谁的手臂都颤抖,比那时枪口对着东洋妹子还抖得厉害。阮氏琳几乎绝望喊道:“抢劫呀,抢劫呀,大后方没人管坏人了吗?”那安南口腔震动了远处的山壁,引起极响的回声。
人群中后面几人突然有点慌乱,低声说道:“巡逻宪兵来了,赶紧扯开。”几人就从旁边的民居巷口溜了进去,那东洋尾音的一瞧,也是疾步跑了,一溜烟比谁都快。几位看热闹的老头低垂头也赶紧从路旁散开,我松了口气,那帮后生兄子好像跑了很远路,一个个大喘气般,赶紧把手枪插进腰间。大路上,只剩下我们团伙和一列宪兵。
“不许动!”那些宪兵队冲锋枪对准我们。我第一个举起双手,轻轻回应:“我们都不动,刚才是那些乱民要打开我们侨批的藤箱子,我是侨批社带队的,就是客头,他们是跟着我回乡要参军打东洋的。也算回乡水客侨眷。”有点惭愧,自己升级为客头,老爹不会怪罪我吧,夺了他名号。
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该是带队的军官呵斥我:“没问你,这里是抗战大后方,谁有枪支先缴了吧。”
方志勇有点不甘心轻声说道:“捣乱是刚才那些混有东洋敌特的乱民,他们要强行打开侨批箱子。我们只是,”话音没落,听见拉枪栓的响声,枪口正正对准他们,陈蕙睐和我同声喝道:“还不交了枪支。”大家同时噤了声,火猫不知好歹,仰起马头高声嘶咧。那些士兵一个个在后生帮身上搜仔细了,把短枪全拿走。带队的军官上前来,轻轻扒开田潮姿和阮氏琳,眼神直勾勾看着马背,我的心一下又是紧绷,难不成看上藤匣篦了。那里都是侨眷的救命钱。只见他轻柔拿手抚摸马脖子,感叹:“看见我就高兴了吗,咱惺惺相惜,你是一匹少见的好马,再嘶叫一声我听听。”那火猫好像懂人意,拿头蹭了蹭他的手掌。
马青藤讨好说道:“长官,您是伯乐。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在。”
那厮严厉呵斥:“不许说话!”抚着对火猫轻声问:“马老弟,你可没上过战场吧?”没人敢搭腔。他自问自答:“要是你参加了哪次大的战役,立了功,不定英雄史册能记你一笔。怪你生错年代,现在不是冷兵器的时候了,还屈就在走马帮的路上。”
看着宪兵一副严正的样子,我们比火猫还乖,人家说啥就是啥。默默跟着他们走去一块营地里,那里墙上标有大字口号:十万青年十万兵,一腔热血一铁汉。坏了,他们带我们进了新兵训练场,不会要把我也训练成兵士吧?脑门中出现一副场景:后面有端着冲锋枪的督战队,长官喝令我骑马冲锋,前面就是炮火连天,火猫嘶咧阵阵,我端着卡宾枪,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现在我不但担心自己和侨批,还担心火猫,这神驹会不会是给人家看上了,要强征入伍。要是排列心里分量:第一自然是银信银元,第二那是火猫,第三才算自己那条命,毕竟我身上系挂众多侨眷的热盼。可现在命运掌握在强人手里。
那凶神恶煞家伙一进大门,换了另外腔调,兴高采烈的朝二楼喊道:“团座,上次战斗,我骑了你的赤彪马,追逐那日军少佐,给打瘸了腿,现在我在路上找了一匹良驹,比你的骏马要神勇地多,你自己看看吧。算我赔给你的。我执行治安去了,咱两不相欠了。还有几十号学生崽,一个个嫩得好像地里刚冒芽的秧葱,就着你自己甄别选材吧。”坏了,那强人用抗战名头强征我神驹,我还有许多路途要靠火猫的脚力,这可怎么办,这抗战大后方,骡马肯定给用到前线去,就算我勒紧裤腰再买一匹去,也得有出处才行,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火猫不火猫,新兵不新兵,批脚不批脚,我心中七上八下,只能暗暗给娘娘祈祷,放我一脚,放我一批,也放我一马吧,平安走完侨批,我不敢说在老厝地天后宫为您老重塑金身,可念在我为侨眷鞍前马后的,您让我涉险过关,起码我得献祭三牲九鲜果,也行三拜九叩头。”
从楼上腾腾下来一个中年军官,严肃看了看我们,旁边的士兵大声吆喝:“整装成列!”还好,他们在安南坡地自己集训过,按着个头高低排成两行队列,阮氏琳拉着田潮姿悄悄缩到后排去,我牵着火猫不成列的站一旁。
旁边士兵大喊:“敬礼!”这下可就乱了,陈蕙睐、马青藤、方志勇十几人毕恭毕敬的举手额头,规矩行了个军礼,还有的只是低头鞠了个躬。看着他俨然正规模样,我把他当成当下的娘娘,恭敬朝他连续三次鞠躬。他有点不耐烦,摆摆手,围着队列转了一圈,最担心的是他反复打量火猫,给他瞧着我心里发毛,只是紧紧牵着火猫的缰绳,低着头不敢看他。
突然的,他高声呼唤:“叫训导员个个给审查一遍。”两个兵士抬了一张长方桌及一把椅子过来,从楼下一门内出来一人,那人军风纪严正,迈着四方步在长方桌正面坐下,腰杆挺得挺累的,一双鹰眼看着前面一群人。大伙微微低着头,不敢和他正视。
“证件!”训导员高声吆喝。旁边士兵赶紧解释说:“就是你们出发地的证明,比如学生证,或是从业证,甚至沦陷区的良民证,对着长官说到此地干什么。可提醒一句,从实回答,如有辨别出半句谎话,马上当敌特处置,拉到旁边靶场毙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这些后生兄没经历过严正场面,别是胆气不足,回错了话,小命就没了。还有个东洋妹子,怎么去圆话。我试着把缰绳塞给田潮姿,挤着上前说:“我是侨批社客头,他们是南洋侨胞,潮汕裔人,想回乡参加抗日,都是学生崽,算我带的水客侨眷。”
那军官没呵斥我,可一句句盯得很死:“这么说,你也是和他们出发时才认识的。”
我嗫嚅道:“长官明鉴,可有几人是乡里邻居,算是老相识。”
阮氏琳不知好歹高声喊道:“我是客头的老邻居,自小看到大,准备叫他娶我。”旁边士兵过去,不轻不重在她脑壳拍了一下,呵斥:“没问你就不要开口。”阮氏琳轻声嘟囔:“人家是个小女子,态度能不能好点。”那士兵粗声粗气骂:“要是你是男的,一拳让你弯下腰了。”
“把你侨批的标识和银信我瞧瞧。”训导员头也不抬问我。
我不抱希望小声说:“侨批封在藤匣篦里,封口是个火漆印,一般的到邮政局才拆开,那样,如是业务繁忙,邮政看了火漆印再打开,查验可略松点,就能快点办完事。我们彰德侨批社在安南属地,在这里邮局也挂了号的,能不能到邮局才开漆印?”
训导员高声叫喊:“来人!”马上就有两士兵,立正在面前,桌前桌后的,几位都是恶神般,脸色一丝不苟的。实在话,当时浑身瑟瑟发抖,我说的是实在话,不会就这样把我毙了吧?如是这样,侨批怎么办,活人砖怎么办?
好像给训导员看出来,家伙嘴角浮起一丝嘲笑,讥讽我:“要上战场的队列摊这么个带队的,没见倭寇就腿脚软了,队列里能有什么好货。”一杆子扫了两列人,我听到队列里有人激烈的咳嗽,几声后归了沉寂,没敢反驳。一秒难捱十年。
训导员盯住我的脸好久好久突然下令:“你们两个把这客头带去,让他交割了。”“是!”面前两位士兵清脆答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我。我不知所以然,唯有由他们摆布,我转身拔出马背插着的萃旗和七星褂子,塞到田潮姿手里,从她手中拉出缰绳,牵着火猫就朝大门去。
阮氏琳好像疯了般大哭大喊:“你们要抓二马头到哪去,不说事由就要杀人吗。二马哥,你死了叫我咋活呢,要不咱俩死一块吧,砍头活埋吃枪子我跟着,黄泉路上有人陪。”她扑过来一把抱住马背和藤匣篦。火猫有点嫌弃的跃起都没甩开。两位士兵不知所措,回头看了看,训导员轻声骂了一句:“疯妹子。”挥挥手。士兵由着阮氏琳哭闹,我也不知说什么好,拉着缰绳对着大门出来。
我当时想,出了大门我该是什么扮相,是给押送刑场的犯人,在大路上游街示众。当然你也可这么想,我是刚刚上任的将军,身旁有个年轻夫人陪着,两个卫兵押后,一副视察街市的模样。我把头高高昂起,努力装出大人物的模样,祸福就不管了。就是这破旧的衣裳和哭闹的夫人实在不对付。四人走着拐了个弯,两个士兵索性把冲锋枪吊起,枪口朝下,擦了把汗说:“唉,整天讲军风纪太累了,老哥我知道侨批急,也不在乎这一会吧,悠着点。”
阮氏琳哭咧咧:“两位兵爷叫你慢点送死。”兵爷横了她一眼,没做声。
我灵机一动:“两位兵哥,前面有凉茶铺,咱喝一碗去?”“让您破费了。”兵小哥也没拒绝。
阮氏琳又惊又喜:“兵爷也喝,那就不是喝断头茶呀,以为找个缘由杀人呢,交割啥了?”没人搭茬,阮氏琳从马兜里摸出一个银币对着伙计说:“每人一碗茶水,散钱打赏了。”一副贵妇人模样。什么时候她这么大方,还是别人的钱,“得嘞。”伙计高高兴兴拿起银币走了。
没等我两口茶水喝进喉咙,两个士兵紧张的站了起来,又是一副俨然的样子,我眼角瞄去,不远处来了几个跨着正步的宪兵,现在我是街市守法的百姓,军纪管不着我,实在也有些渴了,微微笑着看兵哥,那两位比我刚才昂头样子好看,嘴角紧抿,正视前方,好像立在我身旁的塑像。阮氏琳不管,拿起茶碗水抹去脸上的泪痕,剩下的不浪费,一口喝了底朝天。宪兵到我们桌旁,只是瞪两位兵哥一眼,腾腾走了过去。茶水补不了汗水,两位看着宪兵的背影,抹了额头一把,赶紧端起茶水咕噜咕噜了,不忘催促:“快走吧,闹市里巡逻队太勤了。”
阮氏琳轻得好像没三两骨头,学着树上的雀儿跳喳喳。我没心思管她心情,现在自然是到邮局交割最重要。轻骑熟路,火猫都不要我带路,反而一个劲拽我,很快就到了邮局,那老职员一眼就把我认出了,诧异问道:“自从倭寇占领安南,再没人过来邮侨批,你倒是敢来呀,遇见土匪、乱民、日本浪人没有?一路上不少惊怕吧?”
我只是苦笑,赶紧问道:“邮路现在能通到粤东哪的?”
“还是老地方,到老隆,近点远点差不离,邮路是从滇北进入湘南再回到粤北韶关一路到老隆兴宁。我可告诉你,倭寇猖獗,国军英勇,战线好像拉锯般进进退退,你到了那头要细细打听,是国统区已建立邮政再问问你们的侨批,我们尽量往前再邮一点,新光复区的当然来不及,游击区那更不想。唉,你也是历经艰难才走滇地马帮路的。不容易呀,你走过了,滇地马帮路风险挺大吧,土匪、敌特、乱民、热病就不要说了。有侨胞在试探南洋新侨批路,集合地是东兴小城,过了边境就是你们粤地呀,再绕韶关那头就近许多,都是国统区。只是听说倭寇在安南、暹罗,实叻那设立许多关卡,抓住没通过日资银行的侨批就给酷刑。许多侨批业人不敢再做了,也有的想着侨胞要寄钱回家救灾呢,不能通过日资银行换得废纸般的储备卷,正想着什么法子可绕过倭寇关卡,如是到了东兴就像是到了这里,再从国统区邮去就安全多了。”老邮政絮絮叨叨的,听得两位士兵在椅子上打了盹,我可高兴了,一路上惊怕吓人,什么也顾不上,现在不费功夫就得到我想要的信息,我点头哈腰地给老人家道谢,老人家期期艾艾继续说:“唉,知道潮汕地受了灾,当下日寇封锁,侨胞遭大难了,你们侨批业也是拿命在搏呀。同事都点完交割了,二马老兄要不要喝口水。”说完,他自己好像难受得咳嗽起来。
我赶紧为他拍拍后背说:“老人家,你关心潮汕侨胞实在令我感触,有你这样的,侨批业一定会更光大通畅。我这次来,不但带了侨批,水客侨眷般带了的几十号热血青年,他们是南洋侨眷后代,想报效国家,到老厝潮汕地抗日去,现在还给宪兵队拘在新兵训练场呢,我得赶紧去和他们说清楚,要抓紧时间上路,这里绕道去粤东比安南到这里远得多。安南一路过来很累,大家伙就想好好睡个觉赶紧上路。”
“坏了,前线缺兵员,这里正大力征兵,只要是青年崽不分青红皂白抓住就往新兵训练场送,你现在说还要带他们回潮汕地,简直就是与虎谋皮,你就赶紧回去,用侨批业的规矩和他们说说,水客带侨眷要到目的地签收的,银信一样,番客也一样,看看能不能说动长官,让他们归去,打击倭寇报效家乡,唉,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老头扭头就进了里间,我从里面听到他连连叹息。
我拿了回执,木然转身出门,两位兵哥已是横执冲锋枪,跨跨的齐整跑步回新兵训练场了,只留下背影给我们了。不管我俩?一时的,我牵着火猫有点茫然,不知所措。阮氏琳过来,要从我手里拉缰绳,嘴里叨叨的:“吓死我了,凶神恶煞般押送人,以为饭就吃到头了,嘻嘻,还是侨批有号召力,派了士兵押送,比邮政还威风。二马哥,咱找个民宿去,要是你愿意,晚上我暖你,大难不死,给你后福,让你比较两位妹子谁的身子更迷人。”这时,我又想掐死她,什么时候都是这付德行,嘴巴就像个开瓢冬瓜,怎么洗都是一股子糜烂味。
我懒得和她说什么,默默地拉着火猫要回训练场。阮氏琳知道了,摊开双手拦住我说:“好不容易人家放过咱,你还回去受死呀,他们蛮横,一句话不对就要开枪打人。不是我装疯卖傻,你可能就让人家突突了,你不懂和他们周旋。况且,那个官头看上火猫了,你舍得火猫离开你上战场吗?你不是说火猫比你的命更金贵吗。”
我只管让我身子抵开她,火猫好像也对她不满,一身子撞了她个趔趄,她哎呦哎呦喊疼,我让她爬起来说:“银信银元刚刚交割完,可水客带侨眷还没交割呢,还有田潮姿小女子也让人放心不下。得去看看。”
阮氏琳又跳又叫:“我俩都知道,活人砖是强行要跟着你的,不是正儿八经的水客带侨眷,不用交割。再说了,马帮路已是走完,昆明大省会有许多回潮汕的路子,他们打听着就能有办法。老邮政说了,训练场不会放他们。你不要操那心了。至于东洋妹子,她的敌寇兄头在腾冲那边,你就算能捞她出来也是要分别的,她要去的地和咱不同方向。她那东洋做派,一眼就给人看出了,非常时期不由分说,一枪就给毙了。你回去认个同党,连你也遭殃。女子的身子就那么回事,你就不要念念不忘了,你想要,我的身子给你就是。”这话,把我真气坏了,要是手里要是有把枪,一定会抵住她嘴巴爆了她的牙。一时看不见天日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我软不拉叽说:“侨批有个完善手续,做人有个始终,对得起自己的本心才真。”话软步子坚定,剩下她跟着火猫屁股呜呜地不敢落下。
训练场门口哨兵对我们回来没有感觉,压根就像没看见我俩,七上八下的,我拉着火猫又是迈进鬼门关大门。训练场许多新兵在训练,没人注意我俩,好像我俩就是多余的。等了好一会,站得脚都麻了。突然训导员从房间里出来,一阵哨音嘘嘘响起,新兵站列成队,训导员大声喊道:“敬礼!”新兵们朝我俩举手行个军礼,排头那新兵蛋子队列式跑步到我面前立正喊报告:“感谢海外客头带来新的抗敌力量,感谢南洋侨胞的抗战热情。”礼毕,跨步跑回队列。我愣住,没想怎么的回话,身旁的阮氏琳好像女王视察军队般招手应答道:“兵哥哥辛苦了,热血抗战,侨胞有责,番邦侨胞们等着战士们的捷报,祖国万岁,大家万安,倭寇必败。”这善变女主,我真无目看了。训导员看我白痴无话一个,大声喊道:“解散!”接着楼梯响起蹬蹬响声,团座下来了,高声招呼:“客头老弟,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和他们打赌,我赢了!”
我实在蒙住,一下临近地狱界,接近鬼门关,一下给捧上七彩云,好像来到天门山。心脏实在受不了这般惊吓。倒是阮氏琳兴高采烈的,这里看看,那里望望。训导员大声呵斥:“不要到处乱看,这里是军事要地。”她才像给冷水浇了头般,蔫了不少。我赶紧对训导员低声问道:“那些跟我一道来的水客眷属呢?我要和他们商议,要是同意在此当新兵,得给个交割手续,签名摁个手印,我好给他们双亲有个交代。想回去潮汕参加抗战,还是我带走吧,安南过来路上很累,找个民宿好好歇一宿,明儿好赶路。”“团座已是备好佳肴等你入席呢。”不容商量的,训导员喊道:“来人,把这神驹牵入马厩,好生招待精饲料。请!”训导员手臂展开,我有点迟疑,阮氏琳倒是昂首向前,自己踏进房间里,回头瞅我一眼,像是提醒:到了这里,不得听人家的。
冯上人打住,咕噜地喝了口水,五娘轻声嘀咕:“不像是鸿门宴?”上人喁喁说道:“想起老爹那些惊吓,我的心脏现在还砰砰跳,大家都歇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