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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山路迢迢

“那你和大人哪里来的,怎么到了安南?”

“我和阿爸特意向政府申请,坐船过来的。我阿妈在家照料残疾大兄,她没来。”

“十五六岁正是学习年纪,你正是个好好学生,你掏出兜里的纸张,看你边走路边画了什么?”

突然她愣住了,一手捂住裤兜,一手捂住嘴站了起来,语无伦次的:“没什么,我也是华侨二代。你们中土风俗,阿爸是哪里人,生养的孩子籍贯就跟他一样。”她不断拍着自己嘴唇,反复强调:“我阿爸是潮汕人,他是潮汕军人。”惊慌的瞧着周围一溜阴森森的眼光。

阮氏琳好像也感觉气氛不对,赶紧过来圆场:“我和她爸说过潮汕话,他的潮汕话比我还溜呢。走,咱到林子里,我给你看看,你的身子爬上蚂蟥没有?”

我厉声喝道:“安南妹子,你掏出她兜里的纸片,看她到底画了什么?”

田潮姿语无伦次说:“你们可别误会,别误会。我就画了回家的道道,找到哥哥后,我得寻回这条路,回到爸爸身边。”

大家七嘴八舌吆喝:“拿来我们看看!”

阮氏琳感觉气氛不对,嘟囔着:“没什么见不得的图吧,就给他们看看。”她扒开田潮姿的捂口袋的手,田潮姿不知所措,呆住了,不敢和阮氏琳掰手,由着她口袋里掏出纸片,还在面前晃了晃,慢慢展开。嘴里不断细声辩解:“那就是回来的路,就是回家的路,大家不要误会。”

说的没错,是画了地图,一条粗线画有房屋,还有弯弯断续细线,显然是小溪或是河流,一座山标上阴影,那是树林模样,特别是上面注的东洋文。

陈蕙睐指着阮氏琳大声吆喝:“你这安南妹子,看你和彰德老爹熟络,才让你参加了我们队伍。不曾想你还带了个东洋女子来,唉,东洋人就是厉害,才小小年纪,就能训练成探子,给军队画图,你是什么居心?”

阮氏琳也有点疑惑了,耿硬脖子喊道:“在她家,两人虽然穿衣和我们不同,可他爸是潮汕人没假,遇见潮籍侨胞,都是用潮汕话和人打招呼,殷勤不好吗,什么人见了田潮姿说话前后都要鞠躬,礼多人不怪。”她又是朝田潮姿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东洋特工,心里也没什么鬼。我专门拿纸片到你脸上晃动,你也没抢去吞下肚子,就是说你心里没鬼,你是东洋人吗?我也有觉察,可东洋人不都是杀人疯子,你比我还小,妹妹一样单纯。给他们说说,你是不是东洋人,为什么纸片注了东洋文?你又是为什么会讲潮汕话,你爸爸为什么潮汕话比我讲得还好?”

陈蕙睐不容置疑说道:“不用再说了,她已是全部招供了,她向政府申请,现在东洋经常派开拓团到占领国去,准备长期把别国领土占为己有,和爸爸坐船来的,现在哪里有船坐,南海只有东洋的军舰和商船。她说爸爸是东洋军人,定是指使她跟我们走,路上画图以供军队用。”

阮氏琳又跳又叫:“不会的,她才多大呀,花季少女,你看她没什么心机吧,做什么说什么都不掩饰,明明白白一个透明人,心里有鬼,干嘛不吞掉地图纸片,什么都和你们说了,特工是这样子吗,探子是这样子吗。一条爬满蚂蟥的路,不,是荆棘丛生钻山小道有这么重要吗?他爸爸都六十开外了,要是军人,那得多大军衔,能派她女儿走这么危险的路。我看他老实巴交一老头。给日子磨到腰背都驼了,哪像正在服役的军人。田潮姿,你赶紧和他们说说,你是潮汕妹子,学了东洋文是好学而已,现在是敌国女子落在他们手里多危险,随时会被做掉。方志勇,你不是给迷得颠三倒四,说她是理想的厝人,为了追她,才跟着队伍回中土,还说要为她活出样子,你给说说,她不是东洋探子。”

“忽而含苞待放,忽而美女毒蛇,小说里的情节来到眼前,我是为她跟上队伍的。瞧瞧那殷勤的样子,什么都为别人着想,柔柔围着你转,仙女般话音,模样儿泌入心田使人心醉。唉,那诗和远方的画面没了,鲜花丛下一对毒牙。当然,此刻抗战最重要,要是我现在为她辩解什么,他们不把我阉了。”那叫方志勇的嗫嚅说道。我看了,白面书生一个,累了也要用手抿抿头边的发丝。

“与人为善这点中土习俗,东洋人明白比你早。潮汕话还有一句:嘴甜甜,背脊插支弯钩镰。这里四十几号人,还有火猫,什么时候就给东洋人割去脑袋。你能说说吗?”陈蕙睐有点底气不足样子。

田潮姿歇斯底里喊道:“我不是特工,我只学了护理,什么人受了伤,我都愿意鞠躬为他治疗。我没法子,只能学东洋文,我爸教了我潮汕话,我爸是个潮汕人,我是他生出来的,就是潮汕人。和你们一样,潮汕侨胞二代。”

“要赶路呢,这么纠缠何时完,当断则断,人是你们带来的,你们自己处理吧。”我望了望树梢边太阳,热带雨林,只要稍稍见了阳光,马上热气蒸腾。

“还不说实话,你们两人把她绑到那树干去。”陈蕙睐拿起我砍刀去林边削来一根藤条扔给他们。

阮氏琳绝望了,对着呜呜哭泣的田潮姿说:“我真不该叫你一起走这道,你要到滇西找你哥去,七拐八弯绕道其他路也可去,我也是太相信他们和你了,谁知会闹出这种事。”

还是轮到我了,疾声问道:“就不要编了,你老老实实说你是什么人,干什么来了?你能说明实在背景,人畜无害,大家会谅解你。放你一条生路。一路还是好伙伴,我相信这里人都没有杀过人。在你这花容样貌使用暴力就是罪过,可你得把自己说明白了。”

阮氏琳说:“你就赶快和他们说白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花季少女一个,没被战争污染过的,唉,你到哪找哥哥去,到哪开诊所。我就信你不是坏人。”

“呜呜,我都说了,就是这么回事。我不是坏人。”田潮姿一边哭泣,一边用乞求的眼神环顾大家。

“动手吧,我们没时间了。”

马上的,方志勇和旁边一个后生兄说:“马青腾,你不是也追求她吗,就我们去,不给别人趁机揩油。”他抓过藤条,两人扶起田潮姿,把她双手别到树干后捆牢了。田潮姿没有挣扎,身体由他们摆布。方志勇还一手拍开马青腾靠近她身子的手。

我心里也有懊恼,一辈子走批脚,居然走出个队长,还遇见一仙不仙鬼不鬼的妹子,让我很是抓狂,当然说她是东洋探子还是差点意思,可深山老林间,找谁求证去,特别是这特殊时刻。想到我推出的后果,脊背还是发凉。

实在有点耐不住了:“说不说?”

“我都说完了,再没什么说的了。”田潮姿低下头,好像是:你们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倒是阮氏琳一边跳脚一边哇哇大哭起来,劝导田潮姿赶紧说清自己的来历,慢了来不及了。

忍无可忍,我瞅见树上一黑乎乎叶包,拿起一块石子嗖扔出去,正正打中枯叶包,瞬间里面掉出无数黑粒来,飘飘洒洒的,像是围着那棵树下了细微雨滴,马上树下花季少女一阵凄厉惨叫:“我再说,我说!”

“二马鬼头,没你这样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叫她受这种酷刑,比日本宪兵队,戴家军统还狠。翘尾蚂蚁再咬几下,眼睛就瞎了。”阮氏琳不管不顾,冲出去把藤条砍断,给她扫落身上蚂蚁,自己也给粘上的蚂蚁咬得哎呀哎呀直叫。阮氏琳拉着田潮姿到坡地下水溪边,脱下外衣检查,用水冲走蚂蚁,捏住钻进身上旮旯角落的蚂蚁扔进溪流。方志勇和马青腾两人来到溪水边给阮氏琳喝住:“女孩子脱下衣服检查身子,男孩子看什么!”两人在小溪边呆住了。

大伙七嘴八舌议论:“啥都不用说了,她就是东洋女子。中土还有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时段,敌国的女子,叫什么都没用。这条连接马帮路是得彰侨批探出来的,不能随便给东洋军队知道了。”

“对了,日本军队袭击珍珠港,不分男女老少,所有美籍日裔都给关进集中营折磨。”

“那就叫她不要跟着我们,赶她回去好了。我们才走了一点点路。”

“不行,对付东洋人更要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她已是知道我们的打算,你放她回去,她悄悄跟我们身后,那你觉察到吗?她要回去告诉日本人去,我们留在安南的家人不得遭殃。”

“战争真够害人的,东洋整个国家都疯了,这么大的女孩也派出来为军队探路。”

溪流边传来阮氏琳厉声喝叫:“我推你下去,你还不逃命去,你不是会游水吗,下面是片急流,你给冲进急流后,扑腾扑腾几下就去了几十米,赶紧上岸钻进密林就能逃命,这边我来顶着。”

听到吆喝,后生人全站了起来,几乎要沿着溪边跑去,突然又是全都站住,田潮姿一手捂紧外衣,,另一手团着一件褂子,缓缓走了出来,唉,鲜花已是给蚂蚁蹂躏成一张芝麻饼,脖子以上一个个小疙瘩,能想象:那蚁酸注入嫩肉的疼痛,本来是该在地上打滚的,她却是慢步走来,细声清晰说道:“战乱年代人不如野狗,生无可恋,死了就死了。我可死,你们不能拿我当练枪靶子,勒死我或是一枪打中心脏,不要用枪打我脸蛋。埋在山影潋滟的坡地里也是一种福气。我求求你们,把我埋深点,让我脸朝下,脸朝下,野鬼飘不出来,我不识这里的路。”

阮氏琳在她身后不断哭泣:“你这傻妹子,疼死姐姐了,你应该说:让我把脸上的小脓肿消融了才能处置我,女儿家从出生到离开,都应该是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你这样去了,大正爷怎么能安排转世投胎呢,哪家人接到这付样子,还不得把婴儿扔了。二马鬼头,你太恶毒了,她有疑问,容她慢慢解释,怎么可用这种刑罚,你自己去树下给毒蚁咬咬看,这样对待女孩子,活该你没有老婆。傻妹子,选择这种死法,我可怎么向你爸交代。能活着总有办法,干嘛要死呀,尤其是不清不楚的死,日后给你洗清都没法子。想着烧纸钱,也怕找不着这地。”

话说得大家鼻子有点发酸,许多人低下脑袋。陈蕙睐干脆抬了头说:“当断则断,我们也是没法子,为你的事,已是耽搁我们不少时间,侨批还得赶路赶时间。唉,对于你的死,只能这样选择了,有冤到大正爷那里喊去,乱世大敌,我们只能这样。方志勇,听到她的嘱咐了吧,你带了一把手枪,人就交给你了,不枉相好一场。”

“她老爸虽是有点驼背,可功夫厉害,要是知道我这样杀了他女儿,那他非杀了我安南亲人不可。老头厉害着。”方志勇躲进人堆里。

“不是带了十几把短枪吗,谁还愿意领这差事,要不我就以副队长的名义下令了,军令不能违抗的,不然同罪!”一下,全部后生人脖子短了一截,人人低头,恨不能把脖子缩进肩骨里。陈蕙睐大声吆喝:“没谁出头是吧,敌我是不认脸蛋的,我就下令了。”话音没落,人群中扔出一把枪,也不知谁扔的。无奈,陈蕙睐捡起短枪,慢慢走近东洋女子。

我那时别了脸,实在话,老爹烹狗炖鸡,我都不忍听那惨烈的挣扎。何况是一个人,虽然她没有惨烈,可还是摄人心魄。我给这种蚂蚁咬过,疼极,马上起了红疙瘩,我是双手能拍落蚂蚁的,她呢。阮氏琳骂得对,那是我造孽,阳光灿烂的少女脸给那块石子煎成芝麻饼。然而:位卑不敢忘忧国,谁叫你们要跟着我,还让我当队长。特殊年代,国事为先,谁知她会不会危害到滇南一带的安全。

斜瞥余光里看田潮姿晃晃身子,镇静朝着黑黝黝的枪口,陈蕙睐也色厉内荏,握枪的手微微发抖。她有点嘲讽说道:“行刑官,罪人死前提个要求,按理是一定要满足的。”她展开手中的褂子说:“我爸叫给我哥看这件褂子,我本贴身穿着,不能随我埋进土里,叫谁给还我爸去。我没完成他的嘱托,只好还回去。这件褂子地道的潮汕味,一点东洋味都没有。”她把褂子展开,给大家看看。阮氏琳呜呜哭着:“我给他送去,我会告诉他你是怎么挨了枪子的。”使劲挣脱两人的力摁,上前接过褂子。

当我听到地道潮汕味时,赶紧转过脸来,不禁喊了一声:“旱天雷呀。”褂子上斜缀了三颗星,就像是黑绶带上缀着的三颗星,看着怎么那么熟悉。厉声喝道:“陈蕙睐,你不能用枪打那七星旗!”我用手托举了陈蕙睐的手臂,“砰”的一枪已然射开去。

枪声中还传来清晰话语:“我说过,我爸是潮汕军人,就是潮汕人参加了黑旗军。”她眼睛一闭,晃动一下,栽倒地上。

我从阮氏琳手中拽过褂子,细细看了看,缀有三颗星的褂布,转过背面还有连有四颗星,褂子是黑旗军的军旗做的。年代过去这么久了,星星还是熠熠发亮。我大声问道:“你是东洋女子,这么会有这面旗帜?”

没人回答,田潮姿昏了过去。

阮氏琳赶紧过来,细细拍拍,只有肿包,没有伤口,急忙扶起,厉声喝道:“方志勇,马青腾,你们赶快过来,伺候她坐好,我去坡地拔些解毒的青草。”接下大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家会相信她的话。”这是说给大伙听的。还对着田潮姿耳朵小声说道:“活过一阵是一阵,说清楚了,他们或许又是给你一阵子。一定要辩清楚,你就不是坏人。疑惑没了,人长长久久。”她闪身在坡地跳跃着,不一会就摘了许多青草。

现在她是队长了,命令:“陈蕙睐,你这愣头青,赶紧腾个锅烧热水煮草药。”副队长唯唯诺诺接过青草去了。

又是推开田潮姿身旁两人:“你们两个后生子,闻到潮汕味没?本不该叫你们扶我妹妹的,两个没判断力的猪崽。”两人不敢还嘴,垂下手臂一旁听吩咐。

现在,没人催促上路了,呆呆看着,忘记了暑热。阮氏琳用青草使劲在妹妹身上揉搓,还催促着:“烧开的青草太热,兑点溪水,赶紧让她喝下,别让毒素渗入脏腑里。”陈蕙睐小心应声:“就来了。”大家注视下,给她灌进一碗青草水。

田潮姿慢慢缓了过来:“我在哪呀,阎罗殿吗?”等她抹开眼珠四周瞧了瞧,有点失望:“等着受刑是种煎熬,我都屏住呼吸了等那一枪了,哪有心情讲我家的事。你又不是大正爷审问我。”田潮姿木讷低声的。

我抚摸那星星低声说:“这很重要,我是不在乎多一阵子。这七星旗历程若能包圆你刚才的话,我向他们建议,给你许多一阵子。”田潮姿无力,还是使劲扯过褂子,也是抚摸上面的星星说道:“唉,七星七星,我把你闷在肚腰上,你不高兴,非要亮亮堂堂展示在天地间呀。”她挪到一块大石上,眼睛有点湿润了。好奇后生兄围了过来,围坐她身旁,不像是刚才表决要枪毙她,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样子,听姥姥讲述一个过去的故事:

“你们说,听姥姥讲七星旗的事重要,还是买菜回家带孙子重要?我得回家照看招财猫了。”冯上人站了起来,大家如梦初醒:“鬼老冯,你把大伙迷得七荤八素一拔腿走了,可你的问题在哪?”“问题很多,诚心要帮我解惑疑难的,明天再来。”海滨五娘在他身后唱起:“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跟着身后老白毛同声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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