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在播州有个表姐,家中尚有几百亩良田,还有几间铺子。前几日她写信给我,说我若是过去,让我在店铺寻一份差事。”
红梅一下跳脚,“好哇,崔姨娘口口声声说自己举目无亲,现在倒是凭空出了个劳什子表姐!是不是再过几天,你那死了的爹也要活过来?难不成老爷一病,你就急着给自己找下家?”
崔姨娘眼泪一下涌出,拿着帕子不断擦拭,“大姑娘,天地良心,当真是近日才有联系。你知道的,当年我爹犯了案,家中女眷被卖到天南地北,我也是一年前才晓得播州有个表姐。实在是最近老爷无力回天,我…我…这才试着给她写信寻条出路。”
“无妨。”温婉却全然不在意,惹得红梅频频急眼。
红梅五六岁就被卖到温家,签的又是死契,无牵无挂,自然对温家忠心耿耿。
温婉眼色安抚红梅,绿萍见状也连忙拉着红梅到旁侧,又按着心急火燎的红梅,“你呀你,大小姐自有决断,你一个丫头着什么急上什么火?”
红梅急得直流泪,“我哪能不着急?你又不是没瞧见,前天温家族老们带着十几个族里的青壮年,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差点就动手搬家拆院。要不是柳姨娘从娘家吆喝来几个兄弟,咱们这院子就被充入族产了!这样万分危急的时候,偏崔姨娘还闹着要走,这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
绿萍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求救的看向温婉。
温婉却不理会,看向底下的崔姨娘。
崔姨娘腰肢柔软,弱不胜衣,哭得双眼发红,似乎是心虚,即使被红梅指着鼻子骂也不还口,只是别过脸去暗自垂泪。
温婉轻叹一声,衣袖微动,来到崔姨娘跟前。
她伸手扶起崔姨娘,又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你有去处就好。放妾书拿来,我签字盖章便是。”
崔姨娘不可思议的望向她。
原本以为,今日若想拿到这放妾书,少不得要刮掉一层皮来。
怎么…大姑娘答应得如此轻快?
温婉命绿萍取出温老爹的印章,又瞧着呆愣的崔姨娘。
崔姨娘也忍不住看过来。
午后的阳光落在小娘子白皙干净的脸上,更显得她瞳孔幽深。
“女子为自己而活,并不可耻。人好不容易来世上一遭,辜负任何人,也不能辜负自己。”
是啊。
回想起抗癌那几年。
妹妹为了她跟谈婚论嫁的男朋友分手。
爸爸妈妈为了她,一夜熬白了头。
他们三个人的眼睛里、心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她很想跟他们说:别为了她这样。
她更希望,他们别被她绊住人生的脚步。
红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子却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喉咙瞬间被混沌的细线缠住。
“红梅,去找柳姨娘支二十两银子给崔姨娘。”
红梅迟钝的回过神来,声音低低的应了一声,随后埋着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