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在厚重的阴云里盘旋，偶尔会如惊雷映照天空展现令郑盗夫武道雄心震颤的大恐怖。

就像是被关押在笼子里的野兽，隔着栅栏展露凶性，但那时刻汹涌的磅礴剑意会一次次地将镇压于此的恶灵搅碎，可即便如此，那恢复如常的苍白鬼物依旧会对他张牙舞爪。

“神女大人，我们站在这个地方真的安全吗？”郑盗夫额头微微见汗，但他死死盯着被雄关剑所镇压的那片区域，唯恐只是擦汗的功夫便会遭到无法理解的袭击，直到眼睛都开始密布血丝，才忍不住苦笑：“这么危险的地方，是那些孩子可以来的吗？”

禅纞站在更靠近雄关剑的地方，长发与衣袂飘飞，绝美的身姿仿佛面对着整个即将支离破碎的世界，逸散的极光是她身边流转的彩带，更高处的七轮晦暗的月用光华为禅纞笼上朦胧的纱衣，当她回首，苍茫古老的世界被顶天立地的剑割裂，神光映照下的她美轮美奂，竟是令雄关成了她的背景。

只是平静地看了郑盗夫一眼，她就看穿了郑盗夫摇摇欲坠的武道雄心，似乎之前所遭遇的黑暗生物给了他难以想象的打击，他无法接受更加勤勉修炼的自己竟然还是那么不堪一击，以至于他根本无法靠近雄关。

禅纞觉得有些可惜，她之前是很看好郑盗夫的，能够在望楷秘境将武道修炼到这种程度，若是能够进入广袤的秩序世界，前途将会一片光明，所以她给了郑盗夫面见沈红温的机会。

可是小勾魂瞥了一眼就说这种资质的武夫比比皆是，他小勾魂大爷随便往人堆里吐口唾沫就能够淹死七八个，不过对于山脚下盘旋的修士来说，想要爬上半山腰，靠的不是天赋根骨或是毅力智慧，而是山巅大佬的一句提点。

“郑盗夫，你认为的危险就只是你认为的危险而已，当你不觉得危险，危险就不存在了。”

禅纞忽然说出一句玄之又玄的话让郑盗夫满头大汗，虽然这样讲话的方式很符合他对神女大人的认知，但这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郑盗夫参不透，好在禅纞并未要求他做到什么，因为她对于这句话也是一知半解，如果能够明悟，或许就要准备迎接雷劫了，这只是她如小勾魂所说的提点。

苦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郑盗夫终于提起了一点勇气：“神女大人，我这人没什么悟性。”

“无妨，脚踏实地也是一条武夫登顶的大道，但是你的目光还需放长远些，有些时候你不止需要登高远望，更应看看那比天更高的地方。”

禅纞双手交叠于身前，平静望向郑盗夫身后，突如其来的浪潮汹涌让她明白该来的终究会来，无论是怎样的敌人，她早已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只是那凭空出现在视野里的江水为何会如此熟悉？

郑盗夫觉得自己打熬肉身，苦练拳法时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汗，或许是被黑暗侵蚀导致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弱了，若是他没有认错，现在凭空出现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苦河！

他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变得凝重的禅纞，微微向前几步护在神女大人的身前，若是有突如其来的危险，他就能够瞬间出手，不用明白苦河为何会降临，他知道出现的东西绝对是敌非友。

“不会错了，这就是苦河。”

水花飞溅到了他的脸上，郑盗夫尝了尝河水的味道，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既是如此，应该就要面对那高高在上的龙王了。

郑盗夫的目光瞬间恢复他早已忘记的坚定，那是什么时候才有的目光，是小时候在师傅的教导下刚刚开始学拳但是不如师兄师弟所以加倍努力时的目光吗，是凭借自己的毅力率先攀登到燃血境巅峰享受所有赞誉时决心更上一层的目光吗，是在宝地中不断打熬筋骨血肉磨炼拳法意志然后直面那可怕的黑暗生物时的目光吗。

那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我这双不会畏惧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的？

郑盗夫扪心自问，是被黑暗生物一击重伤然后失魂落魄返回拳馆那天吗，是师弟请求他这位神通广大的师兄找一找他的父母时的犹豫吗，是听说又有童男童女当做祭品献给苦河龙王后他一脚迈出大门最后又觉得无能为力吗。

郑盗夫似乎明白了禅纞的话，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成为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可是当他紧握双拳，心中对于苦河龙王难以抑制的杀意涌动爆发时，他觉得自己的目光从未如此明亮，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忍不住对着汹涌的河水发出一声咆哮，然后便是纵身一跃跳入河中，让浑浊的河水淹没他的双脚，怒喝道：“苦河龙王在否？古夏国郑盗夫在此，速速出来受死！”

禅纞没有阻止突然战意熊熊的郑盗夫，郑盗夫并不是她的下属，她不会限制郑盗夫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且在这显然是小勾魂所说的危险降临，由一位武道宗师打头阵利于她观察全局，更何况她能够看出郑盗夫与那苦河龙王似乎有旧怨。

为了以防万一，禅纞挥手间为郑盗夫加持了一束月华：“郑盗夫，你放手施为吧，此乃我缺月宫的秘法，能够让你的所有攻势附带月光，看到天空的七轮月亮了吗，在这里我的力量得到了师兄的加持。”

郑盗夫没有回答禅纞，他以向河水中蔓延数里的重拳回应，竟是一拳几乎将苦河拦腰截断。

禅纞微微蹙眉，她原本以为只是一条虚幻的苦河降临，可郑盗夫的一拳让她看到了苦河埋骨的河床，苦河对岸的建筑同样被挪移到了沈红温的掌界之中，这种切割空间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这就是对于掌界的入侵，她实在难以想象敌人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连掌界都不再安全，修士如何安身立命？

对于郑盗夫的挑衅，回应他的是一只无比巨大的黑青色蟹钳，钳子交汇处并不是难以闭合的锯齿，而是锋利如刀，郑盗夫毫不怀疑以自己蕴灵境巅峰的体魄在这种偷袭下和一张白纸没有两样。

虽然他的拳法大开大合，却并不是和人拳拳到肉酣战的路数，他微微错身躲过蟹钳的偷袭，双手便已经握住了蟹钳的关节，哪怕现在身处河中，郑盗夫依旧是脚踩大地，这就能够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即便对方巨大的身形堪称恐怖，也无法抵抗郑盗夫的抱摔。

只是惊鸿一瞥，便将那怪物的样貌看在眼里，竟是一个长着虾头又背着蟹壳的人，肩膀上长出一对蟹钳，肋骨处更是探出六根狰狞的骨刺，哪怕郑盗夫身体的柔韧程度与他敦实的模样完全不符，都未曾扭开对方骨刺的反击。

但是郑盗夫有着充足的作战经验，也曾和古夏国其他的高手磨砺过拳法，他还有生死大敌，生死搏杀更是让他能够在危机临头的瞬间以本能帮助思考。

并不是取代思考，他的眼睛比那怪物的瞳孔更加明亮，他不仅在瞬间就将敌人的身体构造看得清清楚楚，还想到了最佳的应对之法。

以胸口承受怪物骨刺的斩击，然后将对方的一只蟹钳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