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昭心道你是不是听不懂话,我方才不是已经跟你说过缘由了吗?
她好脾气的再重复了一遍:“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什么叫袒护?他本来就是无辜的,他爹干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无辜?”少寂面色复杂,翻沉的眸中写着谢玉昭无法理解的情绪:“哪有什么无辜?人渣生出来的也不过是垃圾罢了,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也不配——”
“少寂。”
谢玉昭突然出声打断他。
触碰到她倏然沉下来的表情,少寂眉心一跳。
她好像…生气了?
从遇见谢玉昭开始,这女人从来都是一副耐心的好脾气模样,少寂从未见过她生气。
明明不过是个相交不深的陌生人,少寂本不必在乎她的感受,然而一想到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他久违地感到无措。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人生和生命是毫无意义的。”谢玉昭冷了脸,一字一句道:“即便生身父亲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的过错也不应该由下一代承担。”
她可以接受众人因为一个人本身就是坏人而被世人唾弃厌恶,但是无法接受仅仅是坏人的后代却要背负前人的罪责,因此过上朝不保夕、四处逃窜的日子。
怎么现在还有这种老掉牙的思想?
“父债子偿?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话。”她的瞳孔乌黑灼亮,无比认真道:“犯了错的是陆采芳,跟他的儿子有什么关系?那群人为何不去在陆采芳生前找他算账,在他死后追着他的遗腹子不放是什么意思?”
少寂喉头一滚,没能发出声来。
“少寂,他是我的朋友。”谢玉昭神色微有缓和,但语气仍是不容置疑:“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要他的命,想踩他一脚,那也绝不可能包括我。”
微风起,扬起她的长发,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吹到了少寂的心里。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缓缓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少寂曾很多次对上这双眼,每次他都以为自己会在里面看到充满恶意的鄙夷,但是毫无疑问,他每次都失败了。
从那双光彩熠熠的眼眸中,他只能看到灼烫的认真。
他感到了迷茫。
她的话和这些年他一直被灌输的思想狠狠撞在一起,他所坚定不移的观念开始动摇。
谢玉昭不欲多言,敛下眸抬脚便要离去。
擦肩而过时,她身上的莲香冲进他的鼻腔,少寂下意识跟着她转过身,少女纤瘦的背影模糊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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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比起去时的相处还算和谐,归时的沉默便尤为显眼。
只不过这次绞尽脑汁找话题的人变成了少寂。
他跟在谢玉昭的身侧,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颊线条,纠结许久还是未能主动开口,只能闷闷地踢着路边石子。
临近洞府时,他看到谢玉昭的那些朋友蹲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斗草。
见到二人身影,阿宓一把扔下断成两截的草,飞快地扑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昭昭,你回来啦!”
谢玉昭被她撞的一个趔趄,抬手抚住她的后背,语气无奈:“你们怎么在这玩上草了?”
“还不是太无聊了。”伏流火站起身,拍拍手上的草屑,视线落在少寂腰间别着的那把剑上时,声音一顿:“等等,你俩不是去买剑了吗?”
“是啊,”谢玉昭努努嘴:“那不在他腰上别着呢吗。”
少寂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她只是生气了,不是永远不理他了。
庆幸之余还有一些对自己竟然会在意她看法的唾弃与可耻。
“你资本家啊?”陆衷站起身,瞠目结舌:“这破剑还用的着买?我切菜的刀都比这快!”
“少冤枉我,我给他钱了,他自己要买这个的。”谢玉昭很是不服,她转过头看向少寂:“说,这剑是你自己选的还是我逼你的?”
少寂垂下眼,一反往日刺头阴阳的模样,很是乖顺地答道:“我自己选的。”
她居然还愿意跟他说话...
不对,少寂你在想什么啊!!
你怎么能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想法!
伏流火很是无语,背对着谢玉昭小声嘟囔一句:“兄弟,你要是被强迫的就眨眨眼。”
没听清他说什么眨了眨眼的少寂。
“你看!”陆衷立马大喊起来:“谢玉昭,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他已经够惨了,你还要这么对他!太过分了!”
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把扯断了草叶的裴文竹:“......”
她怒气冲冲地拍上陆衷的脑袋:”你这王八一惊一乍的要死啊?!”
陆衷很是夸张地抱头鼠窜,一脸悲愤道:“疼死了!你们三个坏女人就欺负我们三个纯情小男孩吧!”
阿宓对他摆了个鬼脸:“就是欺负你啦怎样啊?”
伏流火一把揽上少寂的脖子,不顾他身体倏然僵硬,叹息道:“没事儿,哥们,你还有我。谢玉昭不愿意给你买把好剑,你就用我的剑,咱们哥仨齐心协力,推翻这群女人不平等的统治!”
“屁啊!”谢玉昭指着少寂,怒气冲冲道:“你再说一遍,到底是我不愿意给你买好剑还是你自己要买这个!”
在伏流火鼓励的眼神下,少寂忍住被他人触碰的不适,老实道:“我自己要买的。”
伏流火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这人彻底被洗脑了,算是废了。
兄弟三人,一个被谢玉昭驯化,一个被裴文竹武力压制。
男人们能够当家作主,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伟大任务全部肩负在他一人身上,伏流火顿觉压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