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吧。”她有些无语地把这小盒子扔远了些:“修士哪有秃顶的啊…这玩意真有市场吗?”
少寂在一旁没有搭话,他抿唇看着少女为他忙前忙后,心中内疚而羞赧。空气中原本淡下的莲香因主人的归来重新变得浓郁,如丝如缕地涌入鼻腔,少寂轻轻敛下眸。
“…行了,差不多就这些了。”耐着性子挨个分类好,谢玉昭满意地拍拍手,扭头看向少寂:“你想先吃哪个?”
少年微偏过头,似是有些不习惯与人如此近距离交流,哑声道:“…姑娘当真不必为我费心思,我筋脉近废…没什么能回报姑娘的。”
“…所以呢?”
月光洒下,映在少年线条流畅的颊侧碎发上,依稀可见发尖坠着凝固的血液,她顺手拈住那缕头发,将结了块的血迹抹去。
谢玉昭搞不懂他的脑回路,拈了拈指尖干涸的血块,奇道:“谁说我救你是为了让你回报我?我都说了,我们是老乡啊,你这么见外做什么?”
少寂浑身一僵。
少女的手洁白无瑕,指甲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刀剑磨出的茧子,也没有任何伤口,似清风般温柔地为他摘去发间血块。他动也不敢动,生怕触碰到她的指尖而唐突了她,她的话落在耳中只觉隔了层叠云雾,远在天边,大脑已经失去了理解的能力。
见他低头久久没有应答,谢玉昭更觉奇怪,视线不经意落在他隐约泛红的耳尖上,悚然的念头倏然划过脑海,她抬着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直起身。
不会吧?
这人是不是有点过于克己复礼了…方才也是,言语用词腔调完全不像一个现代人硬装出来的样子,姿态浑然天成。
“你…你叫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少寂?另一个名字呢?”
果不其然,少年略微疑惑地抬起眼,茫然道:“另一个名字?”
谢玉昭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然而这还不算最坏的消息——
“姑娘识得我?”他乌黑的眼眸露出些许期冀:“…实不相瞒,两日前我于此醒来,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只依稀记得自己名为少寂,能否劳烦姑娘告知一二,在下是何人?”
“……“
谢玉昭:?
恭喜再次喜提失忆男宾一位。
而且是跟他们这种有剧本的“失忆”不同,这位是原汁原味的真·失忆,没有剧本,没有过往,只有一个名字。
初闻他名为“少寂”时,谢玉昭理所当然地就把他当成了最后一位同胞,可谁能想到剧本六个角色,五个穿越怪,最后一个会是个格格不入的幸存者啊?而这唯一没被穿越玩家迫害的角色为什么也失忆了啊?!
怪不得自己跟他强调了那么多遍大家是老乡他依旧无动于衷,怪不得她只不过顺手给他擦去头发上的血迹他就面红耳赤…这种过分纯情小男孩果然不是二十一世纪能培养出来的产物。
谢玉昭面不改色,心里却已经惊恐着庆幸得亏他也失忆了,否则她先前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落在其它土着耳朵里早就把她抓起来细细拷打了。
她露出了个坚强的微笑,默默咽下无声的血泪,将自己的行径收敛了些,被迫也跟着咬文嚼字道:“少寂…道友误会了,我名为谢玉昭,很遗憾你我素昧平生,恕我对你的过往无能无力。”
“但是,”她维持着礼貌的假笑:“药还是得吃的,道友若是不想选那就每样都吃点吧。”
她态度强硬,非得亲眼看着他将丹药吞入腹中才肯罢休。
少寂不敢直视那道目光,只好低着头艰辛地依言服下,闻得少女满意的一句“这还差不多”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那明日一早我去为你寻医、医修。”谢玉昭打了个哈欠,正欲随意找间石室凑合一宿,转身离去之际瞥见少年依旧端庄如松的身影,犹豫片刻问道:“你这么坐着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躺下?”
“谢姑娘好意…不必劳烦,我、我修炼即可。”少寂十分仓促地婉拒,他垂下眼,似是极为不好意思地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莫因我毁了姑娘名节。”
服用丹药之后,他的嗓音不再像方才那般干涩,虽依旧沙哑,却能听出原本温润干净的音色。
…行吧,忘了这是个思想还很保守封建的正直修仙人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谢玉昭也不强求,叮嘱一句便起身离去。
房门阖上剥离大片清晖,落在他面上的残留光束逐渐拉成一道明亮的银线,即便漫身血迹,少年依旧挺直脊背,覆着鸦羽长睫的眼眸静静向她望来,在月光全部抽离的那一瞬,谢玉昭似乎看到了他眉眼微抬,唇角勾起了抹极淡极淡的清浅笑意。
他笑什么?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笑得出来...脑子不会被打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