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茶路风波

天明后，众茶民挑着十余担茶饼，都是上等龙茶。庄胖子摆脱迷魂阵，又恢复了先前的狡会精明。他唯恐有诈，亲自点验，依次过目，见茶饼无假，才放了心，押解着茶挑慢慢下山。才走几步，竟已气喘吁吁，虚汗如雨。盖淫欲过度，身子空虚，岌岌乎殆哉，尚不知道。走了一程，回身见翠莲立在山崖边招手告别，竟如云端仙女，美胜当初，便一步一回头，无比留恋。

待一行人转过山崖不见，翠莲长舒一口气，脸上浮现轻蔑的笑意。忽然身后有人喊道：

"好你个迷惑人性的狐狸精，骗人银钱，误人正事，还要害他性命，真正可恶"

翠莲回转身，见一位粗壮大汉，面目狰狞，筋骨强健。她并不惊慌，莞尔笑道："朱大哥，比起你来，奴家不过小巫见大巫，茶姐以身子赚钱，来得正当，何罪之有？倒是那些淫徒色狼，作践我们姐妹，破些财亦是报应，以后的事，全看大哥你的本事啦！"

朱大哥呵呵大笑道：

"有你们这帮仙姑娇娃打头阵，俺办事便顺手多了，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言讫，追随下山。

庄胖子押着茶挑下山，到了客栈，伙计正心急火燎等候、见状大喜。当下取出银票，尚余七十万两，交付茶农，钱货两讫。庄胖子托庄主去雇脚夫，不一会儿，脚夫们来到客栈，讲定每担脚力银二两，挑到福州，装船运到杭州。

诸事齐备，庄胖子主仆二人看管挑夫，排成长蛇龙，启程前去福州。庄胖子骑一匹枣红马断后，伙计打头领路，徐徐前行。

一路上，庄胖子无限惬意，此番出门，艳福不浅，饱览春光，乃人生一大快事。待龙茶运抵杭州，获利数倍，财色两全，真是不虚此行。

走着走着，铃叮当，单调枯燥。庄胖子困意顿生，在鞍座上垂下头来，两眼迷糊，鼾声可闻。他前些日子亢奋充沛，全靠药物支撑。此时体内空虚，精神萎顿，禁不住旅途鞍马劳顿，终于垮了下来，任凭马儿慢慢跟着。

脚夫们见主人昏睡，便互相递个眼色，渐渐拉开距离，茶挑行列时断时续，头尾脱节，透迤而行，在蜿蜒山道上慢慢蠕动，拖开两里路长。打头的伙计以为庄胖子押尾，放心大胆只管赶路，不顾后面。不时有挑夫要行方便，把担子挑入路边林中，少时又回行列中，并不引人诧怪。如此三番，庄胖子亦未发觉。

走了一天，暮色已垂。庄胖子吩咐觅店过夜，他困倦已极，顾不得许多，草草吃过晚饭，倒头便睡。天明醒来，犹觉困倦，便又上路，在马鞍上打盹。

三天后，一行人到了福州马尾港。庄胖子庆幸平安无事，付讫脚力银，打发了众挑夫，雇一只铁壳快船，把茶担装运妥当。快船发动机器，吐着浓烟，劈波斩浪，向杭州疾驶。那时铁壳快船都从外国购进，船速比本地木船快捷许多，日行几百里。不到两天，庄胖子抵达杭州，将货卸下，存在码头仓里，喜孜孜回家，欲告知太太。不料陈婉玲已到虎跑寺去求佛保佑丈夫一路平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