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一行人被武松请进家中,在一楼偏厅就坐。
不过武松接下来的行为却让白氏和王衍等人心中颇有微词,甚至有些不识礼数。
干坐了这么久,连杯茶都不上,岂是待客之道?
花荣倒是猜到了个大概。
偏厅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尴尬。
忽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屋子人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来的是一名不输白氏的美妇人,眉似柳叶眼如刀,面如凝脂口似桃,光彩照人,婀娜袅袅。
“呀!原来有贵客登门!”一开口,声音更是娇媚入骨。
白氏眼神一亮,起身走到对方身前,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对金手镯,往对方腕上套,嘴里不住的夸赞道:“好个标致的美人,和武都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武松面无表情的说道:“夫人误会了,这是武松的嫂嫂。”
“这......”白氏愣住,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说道:“勿怪!”
不过送出去的礼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白氏还是把那对金手镯套到了潘金莲手腕上。
误会解释开了,气氛反倒更尴尬。
白氏看看武松,又看看潘金莲,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
有道是世上两种东西最难藏,贫穷和爱慕。
这对嫂嫂和小叔子之间的状态不对。
嫂嫂眼神粘稠得化不开,恨不得拴在小叔子身上。
小叔子仿佛是个榆木疙瘩,目不斜视。
这么过了片刻,粗心大意的王衍等人也发觉出不对劲。
第一,这位嫂嫂招待小叔子的客人殷勤得有些过头。
第二,小叔子不仅不领情,脸色还越来越难看。
就在武松耐心差不多耗尽的时候,从大门口又进来一人。
这人五短身材,眉眼失调,面目丑陋,穿着一件被油污浸透的灰色短袍,稀疏干燥的头发松松垮垮的扎成一个不伦不类的小鬏,撂下肩上的扁担便笑着往里走。
“大姐,我回来了!”
潘金莲听到叫声,下意识哆嗦一下。
武松见了,更是不满,轻轻哼了一声。
白氏瞠目结舌,见了打虎英雄的兄长,她总算明白为何潘金莲看武松时的眼神不对劲了。
回头朝花荣吐了吐舌头,心道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本以为一奶同胞,再不济也该有三分相像。
哪成想这武家的大郎和二郎,一个在云端上,一个在泥坑里。
潘金莲堵在门前拦住武大,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道:“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叔叔的贵客在里面,莫要失礼!”
这本是好话,衣衫不整接待客人,的确有些无礼。
可武松心里正憋着火,听潘金莲这么说,只以为她瞧不起兄长,又觉得让外人看了笑话,当即走到门口,扫了潘金莲一眼,硬邦邦的说道:“换什么?进来便是,我与你引荐几位贵客。”
叔嫂二人针锋相对,武大却嘿嘿傻笑着。
武松见了,心中的火气更甚。
这火气也说不准是对哥哥的,还是对嫂子的,或者二者兼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花荣却是看得清楚。
武大遭人嫌弃,除了穷和丑,最大的问题是自卑怯懦,没主见,更没有男人样。
话再说回来,这也怨不了武大,任是谁生成这副模样,也自信乐观不起来。
再看武大,伸手在衣服上胡乱擦着,低着头怯怯的往门里望了一眼,用一种带着讨好的表情对武松憨笑道:“大姐说得对,我这身衣服的确不适合见客,二哥只管去招待,不必管我。”
武松额角青筋跳着,心里又怒又惊又怜又怨,咬牙道:“你是我亲哥哥,哪个敢轻贱你?”
花荣见了,在心中连连摇头,这哪是弟弟对哥哥说话的语气?
本来潘金莲堵在门口低声提醒算是尽到妻子的责任,这件事本可到此为止。
武松横插一杠,非但不能给武大挣脸面,反倒又揭开了武大的伤疤。
做哥哥的自卑怯懦没有哥哥的担当,做弟弟的咄咄逼人没有弟弟的恭敬,难道外人见了就不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