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清明的顾开被狠狠抽了一鞭,快走两步紧紧跟到了达利身后。
自从三个月前一家人戴上枷锁之后,顾开就从来没有睡过觉,无论白天黑夜,都会抱膝坐在屋门外,一动不动。
直到今天早上,达利一家被强迫带出门,顾开才跟了过去。
今天,老天爷好像是看不得凡人活着受苦,非要活活累死他们后哭上两把才满足。
因为今年庄稼的长势可不是一般的好。
——
田中
“福德,守着你妈妈去,不用担心我。”达利一脸严肃的蹲下身,紧紧抓着儿子的肩膀。
小福德重重的点了点头,向着不远处的母亲跑去。
看着一丝不苟守护母亲的小福德,达利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仅记事清楚,而且懂事的可怕。
因那孩子从两岁之后再也没哭过,从来没有。
达利听那些早就葬在墓园的老人说过,他的父亲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跟福德像极了。
“干活,争取死在麦收之后,死在农场主逃跑后!”达利望着完全升起的太阳,心里好不容易随着太阳一同升起的希望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扑灭。
他咳血了,原来他也早就感染了未知的瘟疫,他的妻子就是被他传染的。
可达利的妻子没有埋怨过达利,还常常向守护神祈祷,希望他们夫妻二人不要把病痛带给福德。
虽然守护神听不到,可福德却也真的一直没有被疫病感染。
摇摇头,达利弯下身子晃了晃固定在假肢上的镰刀,之后将镰刀的刀刃紧贴着地面轻轻向前推进,而后镰刀的刀刃在麦秆根部三寸高的位置轻轻回拉,麦秆便整齐地倒在地上。
“嗤嗤咔、嗤嗤咔…”
达利的动作很是流畅,仿佛与镰刀合二为一。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同太阳一起升高,汗水顺着脸颊一直淌过胸膛、腰腹,只有小部分滴在了泥土上。
达利早就脱下了上半身的衣衫,顾不得连续不断地瘙痒,也不敢将手中的工作停下。
一厘、一分、一亩,达利收割的麦束越来越多,可动作却是越来越慢,但他却不敢停下。
因为农场主的走狗正在肆意屠杀那些停下歇息的黑人奴隶,恐怕很快就会将目光投向不远的这边。
“割完我的就可以继续当牛马割别人的,不能停,不能停,千万不能停!咳咳…”达利边割边咳血,眼前的景象好似在旋转。
一直跟着其身后的顾开有些于心不忍的开口道:“达利,你要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能多割一点。”达利还在呕血,一丛躺倒的麦穗上全是他的鲜血。
而顾开依旧是所有人知道的那样,像个傻子一样跟在达利身后走走停停。
“达利,你很快就要死了。”
“你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可以…可以继续割。”达利恍惚之中向顾开请求着,可下秒就一头栽进麦田,撑地的右手不小心按到了镰刀的刀刃上。
剧痛让他产生了一丝回光返照,将早已深入骨髓的恶疾压抑下去。
站起身,达利抬起淌血的右手遮住眼眉望向天空的中央,那里有正午的烈阳。
这阳光刺眼吗?不刺眼。
因为达利双瞳之中的太阳,是血色的。
“这都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达利转过身,稍稍低头看向顾开的双目问道:“我在想,求人帮忙之前,是不是总得知道对方的名字,你说对吗?”
“对!”